第一次她来“偷”肉,我正准备大吼一声抓住她。
可当我看清她那双眼睛时,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啊。
空洞、绝望,带着一种被世界抛弃后的死寂,没有一丝光亮。
那一瞬间,我想起了很多年前,同样饥肠辘轆,在街上游荡的自己。
我喉咙里的话,就那么卡住了,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从那天起,我每天都会把一块最好的、没有筋膜的纯瘦肉,切成巴掌大小,放在案板最外侧,那个最不显眼,又最容易伸手拿到的位置。
我假装忙碌,假装眼瞎,假装自己是个被小偷偷到麻木的冤大头。
我只是希望,她能用这种不那么伤自尊的方式,拿到一点能让她和她奶奶活下去的营养。
“唉,老张啊,你就是心太软,迟早要把自己亏死!”
王婶还在那儿喋喋不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我依旧没理她,只是低头,继续挥舞着我的屠刀。
刀锋落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一下,又一下。
仿佛要把所有人的议论、嘲讽、不解,都剁碎在这块黏腻的案板上。
我的心里很清楚,我不是在施舍。
我只是在守护一个孩子心里,那点可能随时都会熄灭的,叫做“希望”的火苗。
02
“老张是个傻子,做生意竟然养着小偷!”
这个流言,像春天里的野草,疯了一样在整个菜市场蔓延开来。
而王婶,就是那个最卖力的播种人。
她的嘴,比市场里最快的刀还利,三言两语,就能把我的“善举”,刻画成一出愚蠢至极的农夫与蛇。
很快,我的肉摊生意受到了肉眼可见的影响。
一些老客户开始绕着我的摊子走,眼神里带着嫌弃,好像靠近我就会沾上什么晦气。
新客户更是被那些流言吓得望而却步。
我的收入,像案板上被刮掉的肉末,一天比一天少。
隔壁卖鱼的老李,一边刮着鱼鳞,一边阴阳怪气地冲我喊:“老张啊,你这是开肉铺还是开善堂啊?坏了咱们市场的规矩,以后谁还敢来这儿买东西?”
更过分的是,有几个摊主联合起来,堵在我摊位前,嚷嚷着要我报警,把那个“小贼”抓起来,不然就联合市场管理处把我赶出去。
我沉默地站在案板后,手里紧紧握着那把屠刀。
刀锋在早晨的阳光下,闪着森冷的寒光。
我的眼神穿过那些嘈杂的人群,落在了巷口。
小雅今天还没来。
我的心,莫名地悬了起来。
我曾经远远地跟过她一次。
看着她小小的身影,钻进那栋破败不堪的筒子楼。
楼道里黑漆漆的,散发着一股霉味和尿骚味。
透过一扇破了洞的窗户,我看到她把那块肉小心翼翼地放进锅里,煮成了一锅寡淡的肉汤。
然后,一勺一勺地,喂给一个躺在床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老人。
是她的奶奶。
那一刻,我所有的犹豫和动摇,都烟消云散了。
我这点损失,跟她们的生存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你们说够了没有?”
我终于开了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那些人被我阴沉的脸色和手里的屠刀吓了一跳,悻悻地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