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当然不。”苏慕烟走到妆台前,从积灰的匣底取出一块绣了一半的帕子。
帕角绣着几竿修竹和顽石,平平无奇。
她捻针引线,就着昏光,不急不缓地添减针脚。一炷香后,那竹石图竟隐约透出几分……说不出的格局气象。
她将帕子递给惊蛰。
“还记得城南‘晚来香’茶馆?后门有个喂猫的老婆婆。想办法把帕子交给她,就说……‘家里的旧帕子,用不着了,给婆婆擦擦手’。”
“就这?”
“就这。”苏慕烟眼神沉静,“她会懂。”
惊蛰藏好帕子,重重点头,趁夜溜出。凶险万分。
苏慕烟独坐殿内,听窗外风声鹤唳。
她在赌。赌她和宫墙外那只“断了线的风筝”间,尚存一丝无人知晓的默契。
赌裴衍……看得懂这幅绣给他的“江山图”。
竹叶数量代指兵马,顽石位置暗喻粮仓。她绣的,是慧贵妃林家在北地军需粮草上的布局图!这图还是父亲当年无意提及,说林家根基太深,动不得。
如今,是别人逼她动。
她把一枚信号,射向宫墙外。
断了线,旁人才不会疑心他。
断了线,他才能化作撕裂长空的鹰。
裴衍,接下来,看你的了。
万寿节寿宴,慧贵妃风头无两。
她献上九十九颗南海珍珠串成的“百鸟朝凤”珠帘,皇帝龙心大悦,赏赐无数。
几乎被遗忘的苏才人,安静地坐在末席,素净得像一抹影子。
慧贵妃目光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宴至高潮,一名禁军统领手持军报踉跄冲入:“八百里加急!北地铁矿营兵变!朝廷发放粮草中掺大量沙土霉米,将士食不果腹,已斩监粮官,围了将军府!”
殿内死寂。
皇帝猛地站起,夺过军报,脸色铁青:“朕的将士在边关流血,竟有人动他们的粮草!查!无论查到谁,官居何位,就地抄斩!”
慧贵妃笑容僵住——北地军粮,一向由她父亲林尚书把持!
她兄长林侍郎当场瘫跪喊冤,话音未落,又一信使冲入:“镇北将军裴衍八百里加急奏章到!”
皇帝拆开奏章,越看脸色越沉。
他一步步走下龙椅,停在花容失色的慧贵妃面前,声音轻得像重锤:“爱妃,你这珠帘,很美。”
“可裴衍告诉朕,北地将士已有半月未见一粒白米。他们说,运去的军粮连猪食都不如。”
他指着那奢华珠帘,雷霆暴怒:“你林家,是拿我边关将士的命,换的这些珠子吗?!”
慧贵妃彻底瘫软:“陛下!臣妾不知……是裴衍!定是他挟私报复!”
此时,苏慕烟轻轻“哎呀”一声。
众人看去,只见她起身一拜,语气惶恐关切:“陛下息怒,此事……想必与贵妃娘娘无关。”
慧贵妃愕然抬头。
苏慕烟继续道:“娘娘对陛下一片赤诚,为筹备万寿节礼日夜操劳,费心内宫之事,怎会有精力过问朝堂腌臜事?想必是林大人怕娘娘担心,才有所隐瞒。娘娘……也是被蒙蔽的受害者啊。”
句句开脱,字字毒刃。
“费心内宫”暗指她只知争宠;“腌臜事”直接定性林家行为;“被蒙蔽”更是讽刺她愚蠢无知,被家族当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