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辩解”，比指控更致命。
边关将士食不果腹，贵妃用他们卖命钱换极尽奢华的珠帘——对比惨烈，讽刺至极。
皇帝眼中最后一丝温情消失，只剩厌恶冰冷。
“来人！将贵妃林氏褫夺封号，降为嫔，禁足长乐宫！将其兄打入天牢！查抄林尚书府！”
圣旨下，林家顷刻倒塌。
苏慕烟静静走回座位，端起那杯凉透的茶，轻轻抿了一口。
风筝断了线。
不但能飞得更高。
还能引来雷霆万钧。
万寿节夜宴血腥收场。林家倒台，慧贵妃成了冷宫林嫔。九重宫阙里，权力更迭快得窒息。
碎玉轩烛火摇曳。惊蛰激动得脸颊通红：“主子！您看到林嫔被拖下去的样子了吗？跟死人一样！报应！这下没人敢欺负我们了！”
苏慕烟拨弄灯芯，脸上无喜无怒。
“高兴太早。以前我们是阴影里的老鼠，虽人人喊打，尚能苟活。如今是聚光灯下的戏子，一言一行都被放大盯着，唱错一句，万劫不复。”
扳倒林家靠的是裴衍在外雷霆一击，也靠她精准算计。但这“巧合”太完美，完美得像出写好的戏。
她不信龙椅上那位看不出端倪。他顺水推舟，只因林家早是心腹大患，裴衍只是递了把最好用的刀。心腹大患既除，接下来，他就要看看这把刀，以及刀背后可能握刀的人。
“那……我们怎么办？”
“等。等皇后，或等皇上。”
果然，未到子时，长春宫掌事姑姑亲至：“苏才人，皇后娘娘请您过去。”
长春宫灯火通明。皇后已卸钗环，执书夜读。
“今夜的事，你做得很好。”皇后抬眼，目光温和却穿透一切。
苏慕烟心中一凛，即刻跪下：“臣妾惶恐。臣妾只是见圣上动怒，怕损龙体，又念及与林嫔姐妹一场，不忍她因家人获重罪，才斗胆多言。若有不当，请娘娘责罚。”
动机归为“为君分忧”和“姐妹情谊”，半点不提算计。
皇后笑了，笑意微凉：“姐妹情谊？林氏逼你入绝境时，可念半分情谊？”
“一码归一码。她害我是她的错。我若以牙还牙，与她何异？圣上与娘娘仁德，臣妾……不想脏了娘娘的眼。”
既撇清报复嫌疑，又不动声色捧了皇后。
皇后笑意真实几分：“你是个通透的。林氏倒了，贵妃之位空悬，宫里盯着的人不少。”
苏慕烟俯身，姿态极低：“臣妾不敢妄想。罪臣之女，蒙圣恩不杀已是天幸。只求宫中安稳，为娘娘抄经祈福，便是最大福分。”
不争不抢，主动示好。
皇后眼中闪过满意：“这后宫是吃人的地方。想活下去，最要紧是找对靠山。”已是明示。
“臣妾……谢娘娘指点。”
“即日起，你的份例，按嫔位发放。”拉拢与奖赏。
“谢娘娘恩典。”
苏慕烟躬身退出。走出殿门，夜风吹背，才觉里衣已被冷汗浸湿。
与皇后这番对话，比面对整个朝堂更凶险。
刚松一口气，皇帝身边大太监李德全拦路：“苏才人，皇上御书房召见。”
该来的，终究来了。
御书房。皇帝临窗而立，看残月。
苏慕烟跪在他身后三步，大气不敢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