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皇帝转身：“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那双眼睛深邃锐利，洞穿灵魂。
“你与裴衍，是什么关系？”
问题猝不及防，致命陷阱。
答旧时婚约？认私通。
答没有关系？是欺君。
死局。
苏慕烟脑子飞转，最终选择了一个所有人意想不到的答案。
她轻轻笑了，带丝自嘲无奈，和不易察觉的坦然。
“陛下觉得，臣妾与裴将军，应该是什么关系？”
竟把皮球踢了回去。
皇帝眯眼：“朕不喜欢兜圈子。”
“臣妾不敢。只是无论臣妾说什么，陛下心中早有定论，又何必再问？陛下若信臣妾与他无关，那便是无关。陛下若信有关，那臣妾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所以，朕的看法比事实更重要？”
“在陛下这里，陛下的看法，便是事实。”
一记隐晦又直白的马屁。
皇帝笑了，不带温度，纯粹觉得有趣。
“有意思。”他踱步上前，冰凉指尖捏住她下巴，“朕看过苏尚书卷宗，他说你‘性情柔顺，娴于女红，不善言辞’。现在看来，你父亲似乎不太了解你。”
苏慕烟睫毛轻颤：“家父看到的，是以前的苏慕烟。鬼门关前走过一遭，人总会变。不变，就活不下去。”
坦诚让皇帝眼中审视淡去。
他松手负立：“裴衍奏折里提了个细节。他说叛军是被一‘神秘人’提前告知粮草路线和守备，才能一击即中。”
“朕很好奇，在这深宫，谁如此清楚，又能把消息……递到裴衍手上？”
空气凝固。已是明晃晃质问。
苏慕烟深吸气，俯身叩首，声音破釜沉舟：
“陛下，这宫里，不止臣妾一人，是苏家的女儿。”
一句话，如平地惊雷。
皇帝瞳孔骤缩。
永和宫。
“臣妾，参见苏婕妤。”
林嫔一身素衣，未施粉黛，形容憔悴地出现在门口。
苏慕烟有些意外。林家刚倒，人人避之不及，她怎么出来的？
“娘娘请起。”
林嫔起身，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苏慕烟，复杂得像团乱麻，有恨有怨，还有别的什么。
“不必叫娘娘了，”她自嘲一笑，“我现在只是个罪人。”
她挥退左右，殿内只剩她们和惊蛰。
“苏慕烟，我以前真是小看你了。”林嫔开门见山，声音沙哑。
“娘娘谬赞。”
“你不用装！”林嫔声调陡然拔高，“你敢说林家倒台跟你没关系？！”
“有或没有，现在说还有意义吗？”
林嫔死死瞪着她，像要生吞活剥。许久，恨意褪去，变成绝望的悲凉。
她突然笑了，笑得眼泪直流。
“是啊，没意义了……全完了……”
哭了半晌，她抬头，用一种奇异眼神看着苏慕烟。
“苏慕烟，”她一字一句道，“你想不想……坐上皇后的位子？”
殿内空气凝固。
惊蛰立刻上前护主，满眼警惕。
苏慕烟挥手让她退下，反而给林嫔倒了杯热茶。
“娘娘说笑了。皇后母仪天下，是臣妾靠山，臣妾敬重尚且不及，岂敢觊觎。”
语气平淡得像讨论天气。
林嫔见状，眼中癫狂消失，变为了然冷笑。
“苏慕烟，你我之间不必说场面话。你若安分，林家就不会倒，我也不会坐在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