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开始尝试运用这种得劲哲学。不再去思考这份工作是否配得上他过去的经验和学历,也不再焦虑于它能否带他重返所谓的成功轨道。他只是专注于眼前每一个具体的问题:如何更清晰地引导客户描述故障,如何更快地定位常见错误,如何把解决方案写得连电脑小白也能看懂。他甚至自己动手整理了一份常见故障速查手册,分享给团队,得到了老板的一次公开表扬和阿斌等人的真心感谢。

当然,并非所有人都理解这种态度。团队里另一位同事老赵,年纪稍长,总是唉声叹气,抱怨客户愚蠢、公司抠门、前途无亮。他对平治的投入颇不以为然,有一次私下说:“小治,那么卖力干嘛?又不是给自己干。这点工资,对得起你出的力就不错了,混着呗,难不成你还想在这破地方干一辈子?”

平治只是笑笑,没多解释。他明白,老赵代表的是另一种现实的逻辑,功利且清醒,或许才是大多数人的选择。但他现在需要这种得劲感来锚定自己,需要从完成具体事物中获得最原始的慰藉和确认。他知道自己不是在为老板干,甚至不全是为了那份薪水干,他是在为修复某种秩序、证明自己有用而干。这成了他内在的驱动力。

新土壤尚未完全扎根,旧根系的牵扯却愈发紧绷。生活的压力,从未因他心态的细微转变而稍有减轻。

母亲打来电话的频率似乎更高了。以前一周一次,现在几乎隔天就能响起。通话内容依旧是那些重复的唠叨:“吃饭了吗?”“上海热不热?”“工作别太累。”平治能敏锐地捕捉到母亲语气里那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和担忧。或许是他上次失业期间通话时间的不正常缩短,或许是他声音里无法完全掩饰的疲惫,又或许是母子连心那种玄妙的直觉。

“妈,我都好,吃得饱睡得香,工作……挺顺利的,领导还挺看重我。”平治靠在租住小屋的床头,望着窗外被霓虹灯染成暗红色的夜空,声音努力维持着轻快。

“那就好,那就好……”母亲在电话那头顿了顿,像是在低声轻诉般,“治啊,你爸他……最近晚上老是咳嗽,睡不好。我让他去医院看看,他死活不肯,说老毛病了,花那冤枉钱干嘛……”

平治的心猛地一沉。父亲年轻时抽烟凶,气管一直不太好,每年换季都会咳嗽,但晚上老是睡不好还是第一次听说。一股焦灼感瞬间攫住了他。“那怎么行!必须得去检查!妈,你劝劝他,钱的事……不用担心。”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有些底气不足。

“唉,我知道。你爸那脾气……对了,你大姨家表哥下个月结婚,你看……”母亲的话没说完,但平治明白了。老家亲戚的红白喜事,人情往来是笔不小的固定开支。以往这对他不算什么,可现在,每一笔钱都需要提前规划。

“嗯,妈,我知道了。该多少礼金,你帮我先垫上,我……我回头转给你。”平治感到脸颊有些发烫。让母亲垫钱,这几乎是变相承认了自己手头拮据。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母亲更加小心翼翼的声音:“治,你是不是……最近手头不太方便?要是紧张,就跟家里说,爸妈这儿还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