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附近有一个小小的社区花园，由几位热心的退休居民和志愿者维护。平治有时周末会去那里坐坐，看着老人们侍弄花草，孩子们奔跑嬉戏。他注意到其中一位年轻的志愿者，大约二十七八岁，穿着简单的棉布裙子和围裙，手上常沾着泥土，神情专注地给月季修剪枝叶，或者耐心地教小朋友辨认植物。她的笑容很干净，有一种沉浸在具体事物中的沉静力量。
一个周六的下午，平治又坐在花园的长椅上发呆。不远处水龙头旁的那位女志愿者在蹲着做事情。好奇心驱使着平治起身去看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刚一走到女志愿者的身边，她就提着一个洒水壶站了起来，很自然地说：“水龙头好像有点漏水，我弄不太好。这下可麻烦了。”
平治听完，朝水龙头凑过脑袋去。只是一个简单的垫圈问题，他稍微拧紧了一下接口就解决了。女孩松了口气，笑着感谢他：“太好了，不然又要浪费水了。我叫林薇，是这里的临时园丁。”她俏皮地指了指自己沾满泥点的围裙。
“平治。我住旁边这栋楼。”平治也笑了笑。交谈中得知，林薇并非专业园艺师，她的本职工作是一家公益机构的平面设计师，周末有空就来帮忙打理这个社区花园。“觉得对着电脑久了，需要摸摸真实的泥土，看看东西是怎么长出来的。”她说这话时，眼睛亮亮的，“而且，你不觉得能让一个地方变得更美一点，是件很得劲的事吗？”
得劲这个词从她口中说出，让平治感到一种奇妙的共鸣。他们聊了一会儿，关于植物，关于社区，关于在上海生活的感受。林薇的话语里没有太多浮躁和焦虑，反而有一种对生活本质的关注和踏实感。她欣赏这个花园里每一朵花的绽放，也关心小区里独居老人的生活。分别时，平治感到一种久违的、轻松而愉悦的心情。
此后，他们在小区或花园里遇到，会自然地打招呼，偶尔聊上几句。平治发现，和林薇聊天很舒服，她似乎能理解他那些关于具体和联结的、尚未完全成熟的思考。他隐隐觉得，这个女孩身上有一种他正在追寻的东西，一种扎根于现实生活、却又超脱于纯粹功利计算的从容与善意。一颗微小的情感种子，或许正在悄然埋下。
大学同学群里，有人组织了一场小范围聚会。平治犹豫再三，还是去了。聚会地点选在一家装修时髦的精酿酒吧，同学们大多穿着牌子货，言谈间离不开行业动态、融资轮次、职位升迁、学区房房价。
过去的平治是这种场合的积极参与者，甚至会暗中较劲。如今，他坐在角落，听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词汇，感到一种深刻的疏离。他的世界变成了故障单、菜市场价格、修好的鞋跟和社区花园的泥土，这些光鲜亮丽的话题，仿佛来自另一个宇宙。
一位混得风生水起的同学，端着酒杯过来，用力拍他的肩膀：“平治，听说你从XX公司出来了？现在在哪高就呢？”
平治简单说了下现在的小公司。
同学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换上好心的表情：“兄弟，那种小地方能有什么发展？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要不我帮你内推一下？我们那边虽然卷，但平台和薪资绝对比你现在强得多。得赶紧回到快车道上来，别掉队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