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了，彩礼钱，他尽力给。以后家里，都由你做主。”
我听着，没说话，只是在纳鞋底。
我弟陈浩坐在我旁边，一脸紧张。
等媒人说完了，我才放下手里的活，看着她。
“王婶，你回去告诉顾叔。”
“第一，彩礼我不要多，给我弟攒着以后娶媳妇就行。”
“第二，我嫁过去，我弟也得跟着过去。我不能扔下他不管。”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条。从我进门那天起，顾家，从里到外，从大到小，都得听我的。他顾山，还有他儿子顾伟，都一样。”
媒人愣住了，她大概没见过这么提条件的。
但她还是点头哈腰地走了。
第二天，媒人又来了，满脸堆笑。
“秀啊，顾山都答应了！他说，只要你肯嫁，什么都依你！”
我心里冷笑。
你看，男人就是这样。当他需要你的时候，他什么都能答应。
婚期定得很快，就在三天后。
我没什么好准备的。我就两件换洗的衣服。我弟陈浩，也一样。
这三天，我哪也没去，就在家里，把上辈子受的苦，一遍一遍地在心里过。
我想起我给顾家当牛做马十年，没睡过一个好觉。
我想起张兰是怎么指着我的鼻子，骂我“不下蛋的鸡”。
我想起顾伟是怎么在外面找了女人，还花着我的钱。
最后，我想起那碗毒药。
那股烂杏仁的苦味，好像又回到了我的喉咙里。
我把这些恨，一点一点，全都压在心底。
等着，等着在婚礼那天，送给我“亲爱”的儿子，顾伟。
婚礼那天，天很好。
我穿了一身红色的新衣服，是顾山扯了布，连夜给我做的。很粗糙，但很干净。
我弟陈浩也穿了新衣服，他牵着我的手，把我送到了顾家门口。
顾家门口，稀稀拉拉站着几个看热闹的村民。
没有鞭炮，没有酒席，一切都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我不在乎。
我只在乎一件事。
我跨进顾家大门。
顾山穿着一身新衣服，站在院子中间，看见我，憨厚地笑了。
我看见了顾伟。
他十岁的脸上，满是不服气和怨恨。他大概觉得，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抢走了他爹。
我没看他，我直接走进了堂屋。
按照规矩，新人要给长辈敬茶。
顾家没有长辈。
但是，新媳妇进门，儿子，要给新来的妈，敬茶。
顾山把一杯茶，塞到了顾伟手里。
他推了顾伟一把，说：“去，给你妈敬茶。”
顾伟不动。
他死死地瞪着我，好像要把我瞪出两个窟窿。
顾山火了，上去就是一脚。
“兔崽子！我让你叫妈！你听见没有！”
55
顾伟被他爹一脚踹在腿弯，扑通一声，跪在了我面前。
他手里的茶碗，摔在地上，碎了。茶水溅了我一鞋。
他抬起头，眼睛里全是恨。
“我不叫！你不是我妈！我妈死了！”他冲我喊。
院子里看热闹的人，开始指指点点。
顾山气得脸都紫了，扬手就要再打。
我伸出手，拦住了他。
所有人都看着我。
我蹲下身，和跪在地上的顾伟平视。
我看着他。
这张脸，和我记忆里那个给我灌毒药的男人，慢慢重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