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谁哭得惨、谁给的钱多，咱就赊刀。得看‘缘’，看那‘劫’是不是到了非应不可的关口。得像老中医号脉，得摸准了那病灶深处的邪气、怨气、死气。李娟那女娃，你是看到她身上那怨气引动的‘镜伥’之劫了吧？这就是缘到了，劫也显了。”
“第二条，预言谶语，点透三分，留白七分。”
“话不能说满，事不能做绝。天机泄露太多，一是折你自己的福寿，二是可能惊了那该应劫的‘因’，反而让‘果’生出变数，酿成大祸。‘三轮月亮’？指的是镜中邪影，是阴秽之物的显化，但具体是什么，怎么来，不能直说。留白，是给天道，也是给人道，留一线转圜。真到了那一刻，明白的人自然就明白了。”
音频里传来老人缓慢喝茶的声音，然后是轻微的叹息。
【音频07：代价·因果】
“再者，收取代价，非为牟利，实为平衡。”
“赊刀是介入，是干预。凭空改变了因果流向，就得有东西去填这个坑。法器灵性自会索取它所需，可能是当事人的一段情绪、一段记忆、几年阳寿，或是别的什么……这东西，咱们拿来无用，甚至有害，但必须收下，这是规矩。就像水库开了闸放水，总得有个地方承接，不能任由洪水泛滥。这代价，就是那个承接的洼地。拿了，因果了结；不拿，或拿错了，业力就会缠上你自己。”
沈言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李娟付出的代价是怨恨记忆和部分精气，这代价沉重而污浊，此刻正沉淀在那把刀里，也间接压在他的感知中。
【音频11：禁忌·其叁】
老人的声音变得格外凝重：“最后，也是最要紧的一条——切记，吾等仅为警示与执刀之人，非判官，非神明！”
“莫要凭个人喜恶去决定赊刀给谁，莫要试图去扮演裁决者的角色。咱们看到劫难，留下预言，在劫难应验时出手‘斩断’那不该存在的邪祟孽力，这就尽了本分。至于那引发劫难的是非对错、恩怨情仇……那不是赊刀人该插手的事。李娟可怜，她前夫可恨，但这不是你动用赊刀之力去惩罚那个男人的理由。一旦开了这个头，借法徇私，离迷失本心、堕入魔道也就不远了……”
音频到这里结束了，只剩下沙沙的电流声。
沈言摘下耳机，店内的寂静变得更加深邃。
这些规矩，他从小听到大，早已刻入骨髓。可每次亲身经历后重温，总会有新的体会。赊刀人，听起来神秘强大，实则是在万丈悬崖边走钢丝，约束极多，动辄反噬。
他翻开那本《赊刀规箴》。里面的字迹不一，有毛笔，有钢笔，甚至还有更古老的篆书，是沈家历代赊刀人的手记。记录着各种见过的邪祟异象、处理过的事件案例、对预言分寸的把握，以及……一些语焉不详的警告。
在其中一页，他看到祖父用钢笔写下的一行小字：“近年所遇之事，似有关联，非孤例。如蛛网暗结，恐有大劫酝酿于这繁华盛世之下。然线索模糊，天机晦暗，难以窥其全貌。后世子孙，须格外警惕，遇异常关联之事，不可轻忽。”
沈言的目光在这行字上停留了很久。
李娟的事件中，那“镜中伥鬼”似乎异常活跃，轻易就被引来了。这背后，是否真有祖父所担忧的某种“关联”？那三团白光的湮灭，是否太过顺利了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