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那天是她生日,我揣着发卡,在她宿舍门口站了半小时,脚都麻了。
她开门看见我,笑着让我进去,屋里飘着雪花膏的香味。
我把发卡递过去,她接过来,对着镜子别上,转头问我:“好看不?”我说“好看”,声音都在抖。
她忽然走过来,抱了我一下,说:“阿棉,你真是个好人。”
说到这里,木棉停了。
他摩挲着那枚碎了的蝴蝶水钻发卡,甚至能听见沙沙的声音。
发卡水钻掉了大半,金属托弯得不成样子。他用拇指蹭了蹭发卡,指腹都发红了。
他有继续讲道——
后来她总约我深夜在办公室“聊教学”。有时候聊到十一点,她会说:“太晚了,你送我回宿舍吧。”
走在月光下的土路上,她的红裙子被风掀起一角,我跟在后面,能闻到她头发上的香味。
有次她崴了脚,我背她回宿舍,她趴在我背上,手绕着我的脖子,说:“阿棉,你要是一直对我这么好就好了。”
我那时候傻,以为这就是喜欢了。
我把工资一半都给她买东西,她想要的丝巾,她念叨的雪花膏,我都攒钱买。
同事笑我,说我把张姐当祖宗供着,我不管,我觉得她是真心对我好。
直到那年冬天,那天下了场小雪。我晚上批改完作业,想去办公室拿教案,刚走到门口,就看见负责人从张姐宿舍出来。
负责人走后,张姐站在门口送他,笑着捶了他一下,说:“你慢点走,别摔着。”那笑容,跟她对我笑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手里的教案本“啪”地掉在地上。
张姐回头看见我,脸一下子白了,红裙子在雪地里,像团烧残的火。
我没说话,转身就跑,跑到学校外面,才敢哭。
冷风刮在脸上,像刀子割。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喝酒了,喝得酩酊大醉。
木棉的肩膀开始抖,他把发卡重新包进手帕,紧紧攥在手里,指节发白。
他没哭,只是眼睛红得厉害,像蒙了层雾。
第二天我没法上课,只能守着学生做作业,一放学就逃也似的跑出了学校,跑到后山的木棉树下发呆。
张姐来找我,手里拿着我给她买的发卡,说:“阿棉,你别误会,我跟他就是……”
我打断她,问她:“你跟我聊教学,跟我过生日,跟我抱在一起,都是假的?”
她不说话,红裙子垂在地上,像块破布。
我从她手里抢过发卡,狠狠摔在地上,发卡碎成了两半。
蝴蝶翅膀也断了。
水钻掉在雪地里,亮晶晶的,像眼泪。我说:“张姐,以后你别来找我了。”
她站在那里,没说话,转身走了,红裙子越走越远,最后变成了个小红点。
那时的村小只上半天课。
接连三天,我上完课就躲到学校后山的木棉树下,冻得发抖,就喝口闷酒,晚上才晃晃悠悠摸回宿舍。
我想不通。
为什么我真心对她好,她要骗我?
为什么她的红裙子,看着那么暖,扎在心上,却那么疼?
后来,我再也没跟张姐说过话。
她还穿红裙子,只是不再笑了。
半年后,她调走了,去了乡上的中心小学。
负责人送她走的时候,我在教室里上课,我没出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