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阴沉了下来，细细密密的雨丝又开始飘洒，无声地浸润着这座潮湿的城南小城。陈郁望着窗外雨幕中模糊的老张花坊的方向，记忆不受控制地翻滚着，最终定格在七年前的那个春分日。
那天，也下着这样的雨，淅淅沥沥，没完没了。陆则言就是在那片雨幕中，站在老张花坊的屋檐下，递给她一束沾满了晶莹雨珠的白色郁金香。花瓣洁白无瑕，雨水像泪滴一样挂在上面，摇摇欲坠。
他的头发被雨打湿了，几缕黑发贴在额角，眼神复杂，里面有兴奋，有期待，有不舍，还有一种她当时读不懂的沉重。 他说：“陈郁，我拿到纽约大学的offer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惊雷在她耳边炸开。
她当时愣愣地接过那束花，冰凉的雨水瞬间浸湿了她的指尖。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花茎，直到茎秆上细小的尖刺扎进她的掌心，传来清晰的刺痛感，她才仿佛被惊醒一般，抬起头，看着他，努力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干涩地说：“……恭喜你啊。那……祝你前程似锦。”
他没有说“谢谢”，也没有说“再见”，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似乎想将她整个人都刻进去。然后他猛地转身，大步走进了迷蒙的雨帘之中，再也没有回头。
白色的花瓣被风雨打落，一片片零落在湿漉漉的青石板路上，被行人匆匆的脚步踩进泥水里，像碎了一地的月光，凄冷而绝望。
那天，她还在巷口的老糖粥铺买了两碗滚烫的赤豆粥，用厚厚的保温桶仔细装好，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一路小跑着想去找他。她当时傻傻地想，就算要走，也要吃饱了再走啊，听说国外的食物都吃不惯的。
可最终，她只能一个人蹲在那个绿色的旧邮筒旁，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尽头，再也看不见。怀里的保温桶渐渐变得冰冷，那份寒意透过厚厚的桶壁，一丝丝地渗进她的皮肤，钻进她的心里。她打开盖子，一口一口地咽下那已经凉透了的、变得甜腻粘稠的粥。粥很凉，凉得像她心口那片荒芜的温度。
她永远也不会知道，那天，陆则言在转身走出十几步后，曾经停下脚步，回过头，远远地望了她一眼。雨水顺着他英挺的鼻梁和下颌线不断滑落，混着某些滚烫的液体，一起重重地砸落在脚下的水洼里，溅起微小而无声的涟漪。
第二章 花坊的旧时光
项目推进得并不像预期那般顺利。启星科技对细节的苛求超出了寻常，而林薇作为设计对接人，似乎总带着一种挑剔的审视。颜色饱和度差一点，字体磅数大一些，视觉元素的比例需要再调整……要求细致且反复，仿佛永无止境。陈郁的团队已经连轴转了三天，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熬夜后的疲惫和紧绷的焦虑。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剩下键盘敲击声、鼠标点击声和偶尔响起的、压低声音的讨论。
周五晚上九点，办公室里终于只剩下陈郁一个人。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霓虹灯闪烁，勾勒出城南繁华的轮廓，却更衬得办公室内的冷清。电脑屏幕亮着刺眼的白光，上面显示着刚刚修改完成的第17版方案PPT。为了满足林薇“更高级的深粉”要求，整个色调又重新调整了一遍，连带所有的延展物料都需要同步修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