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珠一粒粒捻过指尖,是上好的沉香木,温润微凉。窗外春光明媚,雀鸟在枝头啁啾,一切都鲜活得刺眼。
“小姐!小姐!不好了!”
丫鬟春晓跌跌撞撞地冲进来,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像是天塌了下来。
“慌什么。”
我眼皮都未抬,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诧异,“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顶着。”
“小姐……”
春晓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带着哭腔,“外头、外头都传遍了!世子爷、世子爷他昨夜喝醉了酒,跑去南城寻那个唱曲儿的柳依依,失足掉进了金水河!那、那柳依依竟也跳下去救他!如今满京城都在议论,说…说……”
后面的话,她哽住了,说不下去,只顾着磕头。
指尖的佛珠倏然顿住。
来了。
和前世一模一样的时间,一模一样的话语,甚至连春晓脸上那惊恐欲绝的表情,都分毫不差。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停了一瞬,随即更加疯狂地搏动起来,撞击着胸腔,带来一阵窒息般的闷痛。
不是梦。我真的回来了。回到了这个决定了我前世悲惨命运的转折点。
前世此时,我在做什么?
哦,是了。我惊怒交加,摔了最心爱的青瓷盏,哭喊着要去退婚。我以为抓住了天大的把柄,可以挣脱这桩本就非我所愿的婚事。我跑去祖母跟前哭诉,求她为我做主。
结果呢?
祖母用那双看透世情、却也冰冷无比的眼睛看着我,说:“苏家门第不高,能攀上平阳侯府已是侥幸。世子年少风流,出了这等丑事,侯府理亏,日后你嫁过去,他们反倒会多容让你几分。退婚?你想都别想,除非你想让苏家成为全京城的笑柄,让你父亲和你哥哥的前程尽毁!”
然后,她亲自押着我,去了侯府“表态”。最终“协商”的结果,便是侯府出面,将那个救了她儿子性命的柳依依,“送”离了京城。
而我,如愿嫁了进去。迎接我的,是赵珩十年如一日的冷暴力和厌恶。他认为是我拆散了他和他的“真爱”,是我让柳依依沦落天涯,受苦受难。我在那富丽堂皇的牢笼里,耗尽了一生的热情和生机,最后在无人问津的偏院里,咳血而终。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细微的刺痛让我从翻涌的记忆里抽身。
不能重蹈覆辙。哭闹、退婚,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让自己陷入更绝望的境地。
既然躲不过,那就不躲了。
既然一定要嫁,那这一次,游戏规则,由我来定。
我缓缓松开掐紧的手,甚至微微勾起了唇角,继续捻动佛珠,声音轻缓:“世子爷无恙便好。如此情深义重,倒也是难得。”
春晓猛地抬头,像是不认识我一般,瞪大了泪眼:“小、小姐?您……您不生气?”
“生气?”
我垂眸,看着手中圆润的佛珠,“世子爷重情重义,肯为一名女子涉险,说明并非凉薄之人。我为何要生气?”
我站起身,理了理裙摆:“更衣,我去见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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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的松鹤堂里,气氛凝重。父亲和母亲也在,皆是面色铁青。
见我进来,祖母的目光锐利地投向我,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她大概已经准备好了一套说辞,要安抚我,要压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