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捏住阮嫣儿的下巴，强迫她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嫣儿，你看清楚了。这种人，就是烂货。吃不起饭的时候，什么都肯做。现在给了她几天饱饭吃，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你跟她计较，都是拉低了你自己的身份。”
我胸口一阵翻涌，胃里有什么东西在灼烧。
“赵珩，”我叫他的名字，“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又如何？”他嗤笑着，伸手挑起我的一缕头发，又厌恶地松开，“我看你长得也算有几分姿色，实在不想干这绣活，就去卖！我这王府后门出去，就是京城最有名的销金窟，你这种货色，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侮辱性的言语，比刀子更伤人。
我看着他，忽然笑了。
“王爷说的是。等我这幅‘孤鸾图’绣好了，一定亲自给您未来的王妃送去。到时候，还请王爷，别后悔。”
赵珩的眉头皱起，似乎没料到我会是这个反应。
而我，已经低下头，拿起我的绣绷。
针尖，在指腹上轻轻一刺，一滴血珠渗了出来。
2 孤鸾泣血
夜深了，烛火摇曳。
我坐在绣架前，指尖捻着一根猩红的丝线，却迟迟没有落下第一针。
“孤鸾泣血”，要用至亲之血为引，绣于姻缘线上，方能斩断天定良缘。
赵珩以为我只是个技艺高超的绣娘，他不知道，我绣的，是命。
他让我用我的血，去斩断他与那位素未谋面的将军府嫡女的姻缘。
何其讽刺。
“怎么还没开始？”
冰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赵珩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
我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我在想，用哪一滴血，效果最好。”
“少在这里故弄玄虚！”赵珩一把夺过我手中的绣绷，看到上面空无一物，怒火中烧，“景秀，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别逼我！”
“王爷，”我终于转过身，平静地看着他，“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他愣住了。
那是在三年前的江南，烟雨蒙蒙。
他是微服出巡的皇子，而我，是刚在绣行崭露头角的景秀。
他在一众绣品中，一眼看中了我的“喜上眉梢”，画上两只喜鹊栩栩如生，连眉梢的羽毛都纤毫毕现。
“姑娘这手艺，堪称天下一绝。”他当时执着我的手，眼里的惊艳和欣赏是那么真切，“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后来，他常来我的绣坊，有时一坐就是一下午，只为看我刺绣。
他说，看我刺绣是一种享受，我的指尖仿佛有魔力，能让世间万物在布帛上重生。
我以为，我遇到了知己。
我为他绣“锦绣山河”，祝他前程似锦。
我为他绣“龙凤呈祥”，愿他佳偶天成。
直到他将我带回京城，带回这座金丝笼般的王府，我才明白，他欣赏的，从来不是我这个人，只是我这双能为他所用的手。
“过去的事，提它做什么？”赵珩的眼神闪躲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冷硬，“大丈夫在世，难道要为必须守着一个女人不成？我知你不是霸道的性子，拿出你往日温柔体贴，不要作这幅怨妇模样。”
怨妇？
我笑出了声。
“王爷说笑了。我与王爷，非亲非故，何来怨妇一说？”我从他手中拿回绣绷，“我只是在想，当年王爷夸我这双手巧夺天工。如今，却要用它来做这等阴损之事。真是造化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