键盘声重新响起，林羡低声复读官方FAQ，嗓音沙哑，却一行行对准屏幕，像给所有虚线缝合口打结。背景里的空调风忽然加大，吹得那张便利贴翘起一角，又啪地贴回，牢牢黏在塑料边框上，像一枚封印，也像一个开口。
3 摆烂SOP
周一早晨，08:05，室内灯管闪两下才全亮，像给会议室罩了一层旧纸。空气里混着隔夜速溶咖啡的酸，还有孙彤那杯枸杞泡开的铁锈味。她没坐，高跟鞋跟碾着地板，发出细碎却尖锐的吱咯，像钉子一颗颗敲进耳膜。
“技术好就能任性？”她嗓子拔高，尾音像指甲刮黑板，“昨晚三组投诉，全贴你名字！知不知道一人掉分，全组陪葬？”
林羡没接话，把耳机线缠在指节，绕三圈，指肚被勒得发白。打印机蹲在角落，滚轴空转，咔——哒，像替谁钉棺材。屏幕上“本月绩效：-127元”亮着冷白，和灯管一起晃眼。
“说话！”孙彤拍桌，A4纸被震得飘起一角，又软塌塌落回，像被掐住脖子的鸟。
林羡松开耳机，起身，椅子后轮发出短促惨叫。他走向打印机，背脊挡住众人视线，像给自己开一条缝。咔哒声再起，他抽出昨晚加班打好的98页《技术支持零温度SOP》，首页折痕里隐约透出黑字：帝皇侠投诉217次明细。
“我申请全员演示。”他声音不高，却让整个会议室瞬间静音。
孙彤愣半秒，冷笑：“演示什么？演示怎么把客户逼疯？”
“演示怎么不被扣钱。”林羡把纸垛齐，指尖在纸面压出半月形凹痕，“下一通投诉开始，我只读官方文案。”
窃窃私语像风吹过键盘，哗啦一片。后排有人把笔帽捏得咯咯响，又赶紧停住。
赵一倩抱胳膊站在最后，耳钉闪着KPI曲线的冷银，“朗读能过质检？你当客户是小学鸡？”
林羡没回，把麦别在领口，离嘴角正好两厘米，金属滤网映出他干裂的下唇。他按下座机免提，拨号，长嘟一声，全场屏息。
“您好，这里是技术支持，请问——”声音平板得像电梯报层。
对方显然没料到这腔调，顿半秒吼道：“老子游戏闪退三回了！你们会不会修？”
林羡视线落在第3页红标题：【游戏闪退标准应答】，一字不差朗读：“请确认显卡驱动版本，路径：控制面板-设备管理器-显示适配器。若为452.06以下，请升级至最新WHQL。”
“说人话！”客户怒极，背后传来婴儿啼哭，尖细地扎进耳麦。
“官方建议已提供，若无其他问题，即将关闭工单。”林羡音调没变，指尖却轻轻划过纸页，像给琴码调弦。
质检员抱着平板站在一旁，实时打分界面跳出绿色100%。会议室里有人倒吸气，又赶紧捂住嘴。
耳返里客户情绪值从3.2骤降到0，系统提示：客户已挂机，满意度未评，默认不计分。紧接着质检后台推送：零口语、零情绪泄露，绩效+20。
纸张翻动的脆响成了唯一鼓点。林羡合上SOP，目光扫过众人——嘲讽、怀疑、幸灾乐祸，全被按下暂停键。
“六分钟，加20分。”他轻声说，像在念天气。
孙彤嘴角抽了抽，想开口，却只憋出一句散会。椅子拖动声此起彼伏，没人敢看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