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一关,笑容就垮了下来。三天前我还跟亲戚夸下海口,说今年过年一定提车回家。现在被裁员了,别说买车,下个月房租都成问题。纸箱不重,却压得我直不起腰。
我在地铁站的长椅上坐了半个钟头,茫然地看着人来人往。忽然,昨晚的梦闪回脑海。
二十年了,爷爷第二次入梦。
这次梦境更加清晰恐怖。爷爷站在一片浓雾中,那身深蓝色的寿衣已经破烂不堪,沾满泥土。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蜡黄色,眼睛浑浊无神,嘴角残留着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
"老宅墙里有金子,别告诉任何人。"他的声音比二十年前更加嘶哑,像是从很深的地底传来,带着回音,"东南墙角从下往上数三行,从右往左数第七块砖...记住,别告诉任何人...否则..."
话未说完,他的形象突然扭曲,变成一团黑雾,从中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把我惊醒。
我当时醒后只觉得荒谬。爷爷在世时不过是个普通农民,经历饥荒年代连三个儿子都差点养不活。真有金子,还不早拿出来改善生活?
但此刻,坐在喧闹的地铁站,我忽然打了个寒颤。
我想起二十年前全家中毒时,只有我因听从梦警告而幸免于难。当时我的表情,恐怕就和现在一样——既恐惧又怀疑,却又无法完全置之不理。
万一呢?万一是真的呢?
这个念头一旦生根,就像藤蔓一样疯狂蔓延。我体温飙升,心跳加速,几乎是跑着冲出了地铁站。
两个小时后,我把行李塞回出租屋,联系了一辆拼车。运气不错,司机正好要回邻县,可以顺路把我送到村口。
车窗外,熟悉的乡间景色飞速后退。冬日的田野荒芜而肃杀,光秃秃的树枝像鬼爪一样伸向灰蒙蒙的天空。越是靠近老家,越是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窥视。路边偶尔出现的坟堆,像是大地上的疮疤,令人不寒而栗。
村口,我远远看见自家地里有个身影——是堂哥林浩,已经二十七岁的人,智力却永远停留在七岁。他正在地里挖土玩,浑身沾满泥巴,没注意到我的到来。他的动作笨拙而专注,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儿歌,那声音在空旷的田野上飘荡,平添几分诡异。
"找呀找呀找朋友,找到一个好朋友..."他的歌声断断续续,不时夹杂着咯咯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午饭时分,村子里却没有多少炊烟。年轻人大都在外打工还没回来,老人们凑合着吃点冷食就算一顿饭。整个村子静悄悄的,只有几条瘦狗在路边啃食着什么,见我过来,警惕地竖起耳朵,发出低沉的呜咽声。
走进村子,最先看到的是大伯家的三层小楼,依然是村里最气派的建筑,但墙皮已经斑驳脱落,露出里面暗红的砖块。院墙上爬满了枯死的藤蔓,像极了干枯的血管。院里传出母亲和两个妯娌聊天的声音,我悄悄绕开,径直向老宅走去。
奶奶去世得早,爷爷走后,老宅就空了下来。两年前一场大雨后,房子塌了一角,被定为危房。父亲和叔伯们商量等老宅自然倒塌后再重建,于是它就那么孤零零地伫立在村边,日渐破败。
院门没锁,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像是某种不祥的预警。院子里杂草丛生,几乎有半人高,枯黄的草茎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记忆中那棵常绿的大树已经枯死,干枯的枝桠像鬼爪般伸向灰蒙蒙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