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福被我看得一愣,莫名地感到一丝寒意。
“有劳钱管家冒雨前来。”我开口,声音沙哑却清晰,“只是这讲会,在下才疏学浅,就不去附庸风雅了。”
钱福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顾长庚,你这是什么意思?拒绝我家老爷的赏识?”
“赏识?”
我轻轻重复着这个词,像是在品味一个天大的笑话。
“钱大人标榜清议,最重风骨。我若为了一纸请柬便趋炎附势,岂非玷污了‘风骨’二字?”
“你!”
钱福被我一句话噎得满脸通红。
他没想到,这个一向在他面前唯唯诺诺的穷酸秀才,今天竟敢如此伶牙俐齿地顶撞他。
“好,好一个顾长庚!你真是有骨气!”
钱福气急败坏,指着我的鼻子。
“我倒要看看,没了钱大人的提携,你这身骨头能有多硬!”
他恶狠狠地啐了一口。
“三日后的玉衡讲会,你今日不去,他日便是跪着求,也进不了那个门!”
“你会后悔的!”
说完,他一甩袖子,带着人怒气冲冲地走了。
雨声更大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后悔?
我当然会去。
但不是去接受“赏识”,而是去砸了你们的场子。
钱秉义,你的末日,从现在开始倒计时了。
2
三日后,玉衡讲会。
天都城内最有名的“闻道堂”内,熏香袅袅,名士云集。
一群身着儒衫的玉衡党人,正襟危坐,神情肃穆,仿佛他们就是天理的化身。
高台之上,钱秉义一袭白衣,面如冠玉,正用他那极富感染力的声音,慷慨陈词。
“朔州经略公孙衍,耗费巨万国帑,于镇北关外修筑堡垒,此乃怯战之举,糜费国帑,丧我大炎国威!”
“我辈读书人,当死守圣人教诲,以王道教化蛮夷,岂能学那工匠之事,与泥瓦为伍?公孙衍此举,实乃国之耻辱!”
话音刚落,堂下立刻响起一片附和之声。
“钱大人所言极是!武夫误国!”
“公孙衍一介武夫,懂什么王道?就该立刻将他撤职查办!”
“修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我大炎的边防,靠的是将士的忠勇,是朝廷的德化,不是几堵破墙!”
我站在人群的最后方,冷眼看着这一幕。
多么熟悉。
前世,我就是在这里,听着这些“义正辞严”的论调,跟着他们一起,将真正为国为民的公孙衍将军骂得体无完肤。
而结果呢?
三个月后,金狼王庭铁骑南下,公孙衍因缺少坚城可守,麾下三万精锐边军在野战中几乎全军覆没。
镇北关失守,北方门户大开。
而这些高谈阔论的“君子”们,却把战败的责任,悉数推到了已然战死的公孙衍头上。
无耻!
何其无耻!
就在堂上气氛达到最高潮,众人对公孙衍的口诛笔伐愈演愈烈之时,一个清冷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钱大人,学生有一惑,不知当讲不当讲。”
满堂瞬间安静。
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地朝我射来。
钱秉义也眯起了眼睛,当他看清是我时,先是一愣,随即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