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脚麻利地擦桌子，“还是老样子？两碗鲜肉馄饨，一碗多放醋，不放香菜？”
我愣住。连香菜这种小事，他都记得。
江屿没应声，拉开椅子让我坐。塑料椅腿蹭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响。
“最近忙不？” 老李端来两杯水，凑过来唠嗑，“上次江设计师来，还问我你爱吃的荠菜馅还有没有，我说过季了，他还挺失落。”
我猛地看向江屿。他正低头玩手机，耳朵尖却红了，指尖在屏幕上划来划去，没个准头。
馄饨很快端上来，热气腾腾的，雾水蒙了眼镜。我摘下眼镜擦，再抬头时，看见江屿正往我碗里倒醋。
一勺，两勺。不多不少，正好是我喜欢的量。
他的手很稳，不像画图纸时总爱抖。结婚第一年，他熬夜画完图，手抖得连筷子都拿不住，还是我喂他吃的饭。
“你……” 我刚开口，他突然从包里掏出个红色的本子，推到我面前。
烫金的 “获奖证书” 四个字，扎得人眼睛疼。
“你抽屉里的图书馆改造方案，” 他的声音有点沙哑，像被馄饨汤烫到，“我偷偷投了上个月的行业竞赛，拿了铜奖。”
我盯着证书上的名字 —— 张晓洁。笔锋娟秀，是我练了十几年的字体。
那个方案，我藏在抽屉最深处，压在旧杂志下面。改了七遍，不敢让他看。怕他这个 “大设计师” 笑话，怕他说我 “不务正业”，怕他觉得，我连安稳过日子都做不好，还谈什么梦想。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的手抚在证书上，烫得像揣着团火。
江屿捏着勺子的手紧了紧，勺底磕在碗沿，发出清脆的响。
“怕你觉得…… 我在干涉你。” 他低头看着馄饨碗，热气熏得他眼睛发红，“你总说，图书馆是你的地盘，不想让工作的事，搅和到家里来。”
我突然想起，上个月整理书房时，发现他电脑里存着我的方案，标注着密密麻麻的修改意见。当时我以为，他是觉得我做得不好，想挑刺，没敢问，默默把文件删了。
原来不是。
秋风从巷口灌进来，吹得灯箱滋滋响。馄饨汤的热气扑在脸上，我突然看不清江屿的脸。
“签字吧。” 我把证书推回给他，重新拿起笔。
笔尖落在纸上，“张晓洁” 三个字，写得格外稳。
江屿接过协议书，签字时，手没抖。只是签完后，他把协议书折了又折，放进西装内袋，像揣着什么宝贝。
走出馄饨店时，老李在后面喊：“下次再来啊！荠菜馅开春就有了！”
我们没回头，也没说话。走到路口，他往左，我往右。
路灯亮起来，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没交叠，却也没离得太远。
我摸了摸口袋里，他刚才不小心落下的钢笔。笔帽上刻着小小的 “洁” 字，是结婚纪念日，他送我的礼物。
风还在吹，可好像没那么凉了。
02
老李馄饨店的吊扇吱呀转着，把馄饨汤的鲜香吹得满屋子都是。我盯着碗里漂浮的葱花，指尖还残留着钢笔冰凉的触感 —— 刚才走得急，江屿落在桌上的那支刻着 “洁” 字的钢笔，被我顺手塞进了帆布包。
“趁热吃啊，凉了就腥了。” 老李端着两碗刚煮好的荠菜馄饨走过，特意往我碗里多舀了勺汤，“知道你爱吃这口，特意留的最后一把荠菜，开春前可吃不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