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没说话，目光落在他手边的一个木盒上。盒子是老松木做的，上面刻着简单的云纹，她认得，那是当年温景然亲手做的，说要用来装她校对过的手稿。当年分手时，她把所有手稿都还了回去，以为他早该扔了。
“你……”她刚想问什么，温景然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走向里间的书柜。书柜是顶天立地的样式，摆满了修复好的古籍，最上层放着几个铁皮盒，他踩着梯子爬上去，取下一个贴着“林疏校对稿”标签的盒子，动作轻得像在拿一件稀世珍宝。
“这个，一直没还你。”他把盒子递给她，指尖的茧蹭过盒面，“当年你走得急，没来得及拿。”
林疏迟疑地打开盒子，里面整整齐齐叠着她当年校对的《宋元戏曲考》手稿，每一页都用红笔标着修改意见，旁边还有黑色的批注——是温景然的字，“疏疏此处批注很准”“这里的异体字考证得细”“漏了一个标点，下次注意”。字迹有的深有的浅，显然是分好几次写的，最后一页的末尾，还画了个小小的书签图案，和她当年常用的那枚银杏书签一模一样。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酸意瞬间涌上来。当年她以为他背叛了自己，以为他把她的心血当筹码，可这些批注……他明明看了，还看得这么细。
“为什么不解释？”她的声音发颤，指尖捏着纸页，怕力气大了把纸揉破，“当年所有人都说是你泄的密，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不是你？”
温景然的动作顿了顿，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桂花树，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当年泄稿的是我带的学徒，小周。他是孤儿，刚毕业，家里等着他赚钱，要是被出版社追责，他这辈子就毁了。”
林疏愣住了，她记得那个学徒，瘦瘦的，总是跟在温景然后面，一口一个“温老师”，她怎么也没想到，是他。
“我本来想找到证据，证明不是他故意的，再跟你解释。”温景然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愧疚，“可没等我找到，你就辞职走了。我去你租的房子找过，房东说你搬了，没留地址。”
他转过身，从抽屉里拿出一叠文件，递到她面前：“这是我这四年查到的，当年的合作方为了抢进度，买通了小周，骗他说‘只是借去参考’，小周没多想就给了。我上个月才找到合作方的转账记录，还有小周的忏悔信。”
文件上的转账记录清晰，小周的信里满是愧疚，说“温老师为了保我，自己扛了所有事，我这四年都没敢联系他”。林疏一页页翻着，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砸在文件上，晕开一小片墨迹。
原来他不是不解释，只是为了保护别人，选择了沉默；原来他不是不在乎，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守着他们之间的信任。
温景然看着她哭，手抬了抬，又放了下去，最后拿起桌上修复好的《金石录》，递到她面前。书脊已经重新装订过，虫蛀的地方补了纸，补纸的颜色和原纸几乎一样，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痕迹。
“疏疏，”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书脊，薄茧蹭过纸页，“我没丢过你的信任，也没丢过我们一起对古籍的热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