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目光或明或暗落在我身上，有好奇，有鄙夷，有幸灾乐祸。
萧衍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偶尔瞥我一眼。
我今日依品级妆扮，强行用最后仙力压下病容，在灯火下竟有种惊心动魄的、回光返照般的冰冷的美。
他大概在期待什么。
期待我像过去一样，因他与柳青青的亲近而黯然神伤，因那些目光而如坐针毡，甚至会忍不住在桌下拉扯他衣袖，低声哀求他看看我。
他需要那种被在乎、被需要的感觉，来证明他依旧牢牢掌控着我。
酒过三巡，气氛愈加热络。
西域使臣献上舞姬，身姿曼妙，眼神大胆地撩拨着上位的萧衍。
众臣起哄，陛下也笑着示意萧衍不必拘礼。
萧衍多喝了几杯，在这种氛围下，加之柳青青在一旁不断软语劝酒，他面上带了些许熏然，竟笑着抬手，招那为首的舞姬近前。
那舞姬盈盈上前，眼波流转，就要依入萧衍怀中。
满场喧哗笑闹。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都聚焦在我身上。
等着看我的反应。等着看正妃娘娘如何失态。
萧衍也看了过来。他的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准备享受我醋意的得意，和惯有的、认为我必定会忍耐的笃定。
柳青青更是毫不掩饰地看向我，嘴角噙着胜利者的微笑。
然而，我没有低头，没有躲闪，更没有如他们所愿地失态。
我只是平静地拿起面前的酒盏，白玉杯壁温凉。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地，朝着萧衍和那个即将偎入他怀中的舞姬，举杯。
我的动作优雅而从容，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宴会场有一瞬间的寂静。
我迎上萧衍骤然愣住的眼神，脑海中却闪过他当年在月下为我斟合卺酒时，紧张得手抖的模样，唇角甚至牵起一个极淡的、礼节性的弧度，声音清晰平稳，足以让附近几桌都听见：
“臣妾，祝王爷心想事成，尽享齐人之福。”
心想事成。
尽享齐人之福。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冰冷的耳光，扇在萧衍脸上，扇碎了他所有的预想和得意！
“哐当！”萧衍猛地推开几乎要坐到他腿上的舞姬，力道之大，让那舞姬惊叫一声跌倒在地。
他却浑然不觉，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里面充满了震惊、难以置信，和一种被彻底冒犯了的慌乱与愤怒。
她祝他心想事成？祝他尽享齐人之福？
她怎么敢？！她怎么能用这种仿佛局外人般的、甚至带着一丝…嘲讽的语气说出这种话？！
他预想中的委屈、哭泣、嫉妒…一样都没有！只有这该死的、冰冷的平静和祝福！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柳青青也傻了眼，准备好的说辞全噎在了喉咙里。
我平静地收回举杯的手，仿佛没看到萧衍铁青的脸色和满场的死寂，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
苦涩，却清醒。
嗯，果然是凡间浊酒，不及昆仑仙酿万一。
萧衍猛地站起身，胸膛剧烈起伏，他想发作，想质问，想撕碎我脸上那层面具一样的平静！
但在陛下和众臣疑惑的目光下，他只能死死攥紧拳头，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