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膛里的火噼啪响,映着她的脸,嘴角的血丝干了,结了层薄薄的痂。
她往锅里添了把米,又放了些红薯,看着水慢慢烧开,心里却惦记着磨房里的狐狸——它会不会饿?伤口会不会疼?这么想着,脸上的疼、头上的疼,倒都不怎么疼了。
等王大柱喝了酒,鼾声如雷时,秀莲摸黑找出张婶给的止血粉。
她又想起来,上次她被王大柱打得半天起不来,还是隔壁张婶见她被打得厉害,偷偷塞给她一些止血粉,说能止血消肿……
秀莲盛了碗热粥,揣着小油灯,轻轻溜出了门。
夜里的风凉,吹在脸上,带着秋的寒气,她裹紧了褂子,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醒了王大柱。
磨房里,小狐狸听见脚步声,从干草堆里探出头,琥珀色的眼睛在昏暗中亮着。
秀莲把油灯放在石磨上,昏黄的光映着磨房,尘埃在光里飞舞。
她解开围裙,小心翼翼地查看狐狸的伤口:“肿得厉害呢。”她从怀里掏出块干净的布蘸着粥水,轻轻擦净伤口周围的血污,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瓷器。
撒止血粉时,狐狸疼得浑身一颤,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却没龇牙,只是用脑袋轻轻蹭了蹭她的手背。
秀莲喂了它些热粥,用小勺舀着,一点一点送进它嘴里。
小狐狸的舌头偶尔会舔过她的指尖,痒痒的,暖暖的,像股热流,顺着指尖钻进心里。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娘还在时,也这样喂过她吃饭,那时的粥也是这样暖。
“好好养伤,俺明天再来。”她摸了摸狐狸的头,吹灭油灯,轻轻带上门,往家走。
接下来半个月,秀莲每天都趁王大柱不在家或睡熟时往磨房跑。
早上她早早出门,先去磨房给狐狸喂点热粥或窝头,再去地里干活;晚上等王大柱睡了,又揣着吃的去磨房,给它换药。
小狐狸的伤好得很快,渐渐能站起来走两步,青灰色的毛也亮了,不再是乱糟糟的一团,摸上去顺滑得很。
一见她来,它就摇着尾巴凑过来,用头蹭她的裤腿,有时还会用爪子轻轻扒拉她的手,像是在撒娇。
秀莲给它起名“青儿”,因它那身青灰色的毛,像极了山里的雾。
有天晚上,秀莲刚推开磨房的门,就见青儿蹲在干草堆上,嘴里叼着只肥野兔。那野兔还带着温乎气,皮毛油亮,一看就是刚捕到的。
见她进来,青儿把野兔放在地上,对着她“呜”了两声,尾巴摇得更欢了。秀莲又惊又喜,蹲下身,摸了摸青儿的头:“给俺的?”青儿用头蹭了蹭她的胳膊,像是在点头。
她把野兔带回家,偷偷炖了汤。
锅里的汤咕嘟咕嘟响,香气飘满了小屋,勾得人直咽口水。
王大柱闻到香味,凑过来问:“啥东西这么香?”秀莲心里慌,嘴上却镇定:“地里捡的野兔,炖了汤给你补补。”
王大柱没多问,喝了两大碗,难得没骂她,还含糊地说了句“今儿个这肉不错”。
秀莲低头喝汤,嘴角悄悄翘了翘,心里暖融融的——这是她嫁过来这么久,第一次觉得这屋子有点像家。
可没过几天,秀莲一早去磨房送吃的,推开门,却空了。干草堆还是暖的,上面放着一小撮青灰色的毛,还有一颗亮晶晶的小石头,那石头像块玉石,通体透亮,握在手里温乎乎的,像是青儿的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