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字字清晰,如铜钟撞响,回荡在寂静的大厅里。

蒋知微将那份脉案轻轻置于案上,指尖缓缓抚平纸角褶皱,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尤其是在赵管家那张微微发白的脸上停顿了一瞬。

“我这身子骨如何,自有医正定论。但这府里的人,谁清谁浊,也该有个说法了。”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根细针,扎进每个人的耳道深处。

散会之后,蒋知微并未立刻回房。

她立于廊下,望着一片片随风坠落的梧桐叶,良久不动。

枯叶打着旋儿飘落,擦过她的肩头,带着秋末特有的干涩气息。

青儿低声问道:“小姐可是还在担心赵管家?”

“他不是担心的问题。”蒋知微淡淡道,“他是怕。”

——怕旧账曝光,怕牵连家人,更怕在这风雨将至之时,成了第一个被推出去顶罪的棋子。

果然,第三日夜里,一更天的梆子刚过,一道黑影悄然停在书房门外。

赵管家双手捧着一只褪色的木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额角沁出细密汗珠,在月光下泛着油光。

“这是……这些年刘夫人经手的私账副本。小人……小人愿戴罪立功,只求主母宽宥一二。”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被夜风吹散,却透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蒋知微接过木匣,指尖触到那粗糙的木质,凉意顺着指腹蔓延上来。

她并未打开,只是轻轻搁在书案上,目光未动:“你早该明白,站队比忠诚更重要。”

又隔了一日,她在几位族老面前请安时,只状似无意地叹了口气,说天儿眼看要入冬了,柳姨娘身子弱,却连过冬的炭火和新棉衣都还没领到,也不知是底下人忘了,还是府里另有规矩。

此话一出,一位脾气火爆的族老当场便拍了桌子,厉声责令彻查。

当夜,执事携册奔走,库房开锁之声响了一宿,铁链与铜钥碰撞的铿锵声在夜色中格外刺耳。

两名采办因冒领炭银遭革职枷号,押至前院示众,脖颈套着沉重木枷,脸色灰败如纸。

下人们围在远处偷偷观望,议论纷纷,话语中夹杂着恐惧与侥幸。

而与此同时,东角门处有个小丫头悄悄对同伴说:“你听说了吗?有人在传,咱们这位新主母……根本不是蒋家正式过礼迎进门的,是老太爷临终前一句话定下的,名不正言不顺……”

风尚未起,毒已入骨。

蒋知微坐在灯下,听着青儿低声复述这些流言,指尖微凉。

她终于明白——这一次,敌人要攻的,不是她的权柄,而是她的“名分”。

而她这位始作俑者,只是端坐于幕后,指尖在紫檀木桌面上轻轻叩击,如执棋者,落子无声。

族老们的雷霆手段很快下来,刘氏被夺了对牌,禁足于自己的正院。

曾经门庭若市的院落,一夜之间变得门可罗雀,连只鸟雀都不敢落下。

府里的人都以为尘埃落定,可蒋知微知道,真正的厮杀,才刚刚开始。

刘氏那样的人,绝不会坐以待毙。

这几日的死寂,与其说是认命,不如说是在酝酿着更阴毒的反扑。

她只是没想到,对方的第一招,竟会对准那最虚无缥缈,也最诛心的地方。

第5章 孝子面具裂了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