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想告诉她，这些礼仪我在柳家都学过。
但话到嘴边，又止住了。
我看着他们围着宋时宜忙转，仿佛他们才是一体紧密的四口之家。
而我，只是个名字写在户口本上的、多余的旁观者。
6
我对那棵老柳树的思念，在与日俱增的孤寂中疯狂滋长。
我想念柳妈身上淡淡的油烟味和葱花味，想念柳爸用胡茬蹭我脸的微痒……
最想的，是哥哥柳景珩。
五年了，他出狱五年了。
为什么从不来看我？
是不是……真的像爸妈说的那样，他不想见我？
还是他遇到了什么困难？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的心就一直悬着，寝食难安。
那天晚上，餐桌上其乐融融。
宋时宜正在讲述学校文艺汇演她如何被选为领舞。
气氛正好，我深吸一口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鼓起勇气，声音轻颤地开口：
“爸，妈，哥哥……我……我能不能……去看看柳爸柳妈？就一眼，看看他们过得好不好……”
餐厅里的笑声和谈话声戛然而止。
妈妈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尖锐：
“时絮！你怎么又提那家人！他们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爸爸放下筷子，眉头紧锁，声音带着不悦：
“乖乖，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柳家破产是经营不善，柳景珩坐牢是冲动犯罪，咎由自取！我们宋家才是你的家，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宋观砚的表情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失望：
“时絮，他们到底有哪里好？让你这么念念不忘？是我们对你不够好？不够补偿你吗？你非要在这个时候扫大家的兴，惹爸妈生气吗？”
他们一句接一句，如同冰冷的箭矢，将我钉在原地。
五年了。
这五年，我努力融进宋家。
也从未在他们面前提起过柳家。
我一直小心翼翼地维护着他们的自尊，可他们却从未顾忌过我的感受。
心不是一下就死的。
我看着他们脸上如出一辙的不耐和愤怒，心口那片好不容易才捂热一丝的地方，彻底变得冰凉、僵硬、碎裂。
原来，我小心翼翼的思念，我藏在心底的感恩。
在他们看来，竟是如此不识好歹、是非不分，是对他们和这个家彻头彻尾的背叛。
他们从未顾忌过我的感受，也从未试图去理解柳家对我的意义。
他们只是粗暴地将其定义为“污点”，急于抹去。
而我，惦记着“污点”，就是罪大恶极。
这场晚饭，不欢而散。
……
第二天醒来，家里空荡得可怕。
佣人小心翼翼地告诉我：“先生太太带着少爷和时宜小姐去瑞士散心了，时宜小姐昨晚心情很不好，哭了很久……”
他们甚至没有告诉我一声，就带着他们心情不好的宝贝女儿，远走高飞去散心了。
他们终于不用再刻意装作对我好了。
把我这个扫兴、惹他们不高兴的存在，独自留在冰冷的家里。
最后一丝期望，彻底熄灭了。
如今我的心里早就掀不起一丝波澜，只剩下一片荒芜的死寂。
他们爱我吗？
或许有吧，但那爱建立在乖巧、不添麻烦、符合宋家标准……
以及填补他们把我弄丢的那点愧疚之心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