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白了,就是吞并。
绣坊里的老师傅们不干了,堵在门口跟他们理论。
“凭什么!这是我们苏家自己的产业!”
“就是,你们这是明抢!”
刘总管皮笑肉不笑地说:“什么叫抢?‘天水云锦’的秘法,是驸马爷献给公主殿下的。现在,这就是皇家的东西。你们苏家,不过是替皇家代为保管了几年。现在物归原主,有什么问题吗?”
他挥了挥手,身后如狼似虎的官差就冲了进去。
织机被贴上了封条。
成匹的云锦被搬走。
连我们家后院那几池养着特殊染料用的莲花,都被连根拔起,说要移到皇家园林去。
我跪在地上,求他们给我爹留几味救命的药材钱。
刘总管一脚踢开我,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苏姑娘,别给脸不要脸。公主殿下仁慈,没治你们一个‘欺君罔上’的罪,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还想要钱?做梦!”
他们把绣坊搬空了,最后,在苏家大门上,贴了一张巨大的封条。
那封条,像一道狰狞的伤疤,贴在我苏家的脸上。
街坊邻居,以前见了我们都点头哈腰,现在躲得远远的。过去那些求着我们供货的绸缎庄,也纷纷派人来撇清关系,生怕沾上一点晦气。
树倒猢狲散。
家里的下人,没几天就跑光了。只剩下一个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张妈,还留着。
我遣散了所有绣娘和师傅,把身上所有值钱的首饰都当了,换了钱分给她们。
老师傅们哭着不肯走,说要跟苏家共存亡。
我红着眼睛,给他们跪下了。
“各位师傅,苏家对不住你们。但现在,苏家已经完了。你们都有家有口的,别跟着我一起死。拿着钱,走吧。将来要是有机会,我苏绣巧,再把你们一个个请回来。”
人,都散了。
偌大的苏宅,只剩下我和张妈,还有一个躺在床上,出气多进气少的爹。
药,断了。
米缸,也快见底了。
那天晚上,下着雨。我坐在我爹床边,给他擦着手。他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眼睛半睁着,看着床顶,嘴里喃喃地念着:“报应啊……报应……”
我知道,他是在说他自己。他在后悔,后悔当初劝我把“云锁”交给陈子昂。
我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
我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爹,不怪你。是我瞎了眼,信错了人。你放心,只要我苏绣巧还有一口气在,苏家就不会倒。这笔账,我早晚会跟他们算清楚。”
我爹好像听懂了,浑浊的眼睛里,流下两行泪。
张妈端着一碗清可见底的米汤进来,也跟着抹眼泪:“小姐,我们……以后可怎么办啊?”
怎么办?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雨夜。
京城,是待不下去了。
陈子昂和长公主,不会给我任何翻身的机会。他们只会像猫捉老鼠一样,慢慢地把我玩死。
我要走。
走得远远的。
走到一个他们看不见,也想不到的地方。
我转身,看着张妈:“张妈,你明天也走吧。回你乡下老家去。”
“小姐!我不走!”张妈急了。
“听我说。”我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不像话,“你留下来,我们只会一起饿死。你走了,我才没有后顾之忧。府里还有些东西,能当的都当了,你带上钱走。记住,以后不管听到什么关于我的消息,都别信,也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