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因为,从明天起,京城里,就没有苏绣巧这个人了。”

我要让她“死”在所有人的记忆里。

只有这样,我才能真正地活下去。

4

我把苏宅剩下的所有东西,都换成了钱。

一部分给了张妈,逼着她连夜离开了京城。剩下的,我换了一身最普通的粗布衣服,买了一匹瘦马,几张干饼,出了城。

我没有目的地,只知道要往西走。

一路风餐露宿,我这个从小在锦绣堆里长大的小姐,学会了啃干饼,喝凉水,晚上就睡在破庙里。

半个月后,我到了边境的凉州城。

这里是中原和西域的交界,汉人、胡人、商人、士兵,形形色色的人混杂在一起,空气里都飘着一股羊肉和香料的味道。

我身上的钱,已经花得差不多了。马也卖了。

我站在街头,看着来来往往的驼队,第一次感到了茫然。接下来,该去哪儿?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一家规模很大的珠宝铺子,门口挂着胡文的招牌。一个满脸络腮胡,穿着华丽皮袍的胡商,正指挥着伙计搬运一箱箱的货物。

我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我看到一个伙计失手,一小袋东西掉在地上,滚出几颗五颜六色的石头。那胡商捡起来,吹了吹上面的灰,对着太阳看。

那石头并不通透,甚至有些浑浊。但经过打磨,在阳光下,却能折射出一种很奇特的光彩。

我的心,忽然动了一下。

我们“天水云锦”的“云锁”之法,讲究的就是光影变幻。但那是靠丝线本身的光泽和特殊的织法来实现的。如果……如果能把这种石头的光,融入到丝线里呢?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像野草一样在我心里疯长。

我走上前,对着那个胡商,深深地鞠了一躬。

“老板,我想跟您的商队去西域。我不要工钱,只要管我一口饭吃,能让我学点手艺就行。”

那胡商叫巴图,是这支驼队的首领。他上下打量着我,眼神锐利得像草原上的鹰。

“小姑娘,中原人?看着细皮嫩肉的,吃得了沙漠里的苦?”

“吃得了。”我答得斩钉截铁。

他身边一个伙计嗤笑了一声:“头儿,别信她。这种中原女人,娇气得很,不出三天就得哭着喊着要回家。”

我没理他,只是看着巴图,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我身上最后一件值钱的东西,一块小小的,用金线绣着流云纹的锦帕。这是我苏家手艺的印记。

“我不白吃你的饭。”我把锦帕递给他,“我会绣花,会织布。路上,我可以帮你们缝补衣物,修补帐篷。到了地方,我可以帮你干活。我只有一个要求,我想跟你学怎么打磨石头。”

巴图接过那块锦帕,手指在上面摩挲着。他是个识货的人,脸上的表情从轻视,慢慢变成了惊讶,最后是一丝赞叹。

“好手艺。”他点了点头,“行,我收下你了。不过我可先说好,在我的队里,不养闲人。要是敢偷懒,我就把你扔在沙漠里喂狼。”

就这样,我成了巴图商队里,唯一一个汉人女子。

去西域的路,比我想象的还要苦。

白天是火辣辣的太阳,晚上是刺骨的寒风。风沙大的时候,一开口就是一嘴的沙子。水是有限的,每天只能分到一小皮囊,干饼硬得能硌掉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