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商队里的人一开始都看不起我,觉得我撑不了多久。

我什么都没说。

他们赶路,我就跟着走。骆驼累了,我帮着卸货。帐篷破了,我拿出针线,在摇晃的火光下,一针一线地缝补好。我的手上很快就磨出了血泡,血泡又变成了厚厚的茧子。

慢慢地,他们看我的眼神变了。

那个曾经嘲笑我的伙计,有一次在风沙里迷了路,是我凭着织女对星辰的敏感,找到了正确的方向,救了他。

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小瞧我。

巴图也开始真正地教我东西。

他教我认识各种各样的矿石,教我怎么用最原始的工具,一点点地把粗糙的石头,磨出最好看的切面。

那是一个极其枯燥,需要极大耐心的过程。

我一坐就是一天,手指被磨得血肉模糊,眼睛累得发花。但每当看到一块平平无奇的石头,在我手里,慢慢绽放出璀璨的光芒时,我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激动。

我把磨好的,最细的宝石粉末,偷偷地收起来。

晚上,等所有人都睡了,我就在帐篷里,点一盏小小的油灯,拿出我藏着的,从京城带出来的最后一捆上好的蚕丝,做我的实验。

我尝试把宝石粉末,用各种方法,附着在丝线上。

用胶,不行,丝线会变硬。

用油,不行,颜色会变脏。

直接混在染料里,也不行,粉末会沉淀。

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但我没有气馁。在沙漠里,我什么都没有,剩下的,只有时间和一股不服输的劲儿。

有一天晚上,我看着帐篷外面的月亮,忽然想起了我娘。她曾说过,“天水云锦”的最高境界,不是织出云,织出水,而是织出光。

光……

我看着油灯的火苗,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我脑子里成型。

如果,不是把粉末“粘”上去,而是让丝线“吃”进去呢?

5

那个想法,让我兴奋得一夜没睡。

第二天,我找到巴图,问他要了一种西域特有的植物。那种植物的汁液,黏稠,透明,当地人用来处理皮货,能让皮子变得又软又韧。

我把自己关在帐篷里,三天三夜。

我把那捆蚕丝,放进植物的汁液里浸泡,然后用一种特殊的手法,反复捶打,让丝线变得前所未有的坚韧,同时表面出现了无数肉眼看不见的微小孔隙。

然后,我把我辛辛苦苦攒下来的,磨得最细的宝石粉末,混入特制的染料中。

最后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我把处理过的丝线,放进混合了宝石粉末的染料里,用小火,慢慢地熬煮。

我不敢眨眼,死死地盯着锅里。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染料的颜色,慢慢地渗进了丝线里。那些闪着微光的宝石粉末,也随着染料,被“吃”进了那些微小的孔隙中。

等到丝线捞出来,晾干的那一刻。

我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捆……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丝线。

它有着石榴石的深红,但在灯光下,每一根丝线内部,都像含着无数细碎的星辰,随着角度的变换,流淌着,闪烁着。

我成功了。

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月光纱”。

巴图是第一个看到“月光纱”的人。他那双见过无数珍宝的眼睛里,写满了震撼。他拿着那捆丝线,翻来覆去地看,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神迹……这是神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