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现在城里人就稀罕咱这种原生态的山货。咱们要是能直接在村里，通过这个把东西卖出去，是不是就不用受这颠簸的路途和镇上贩子压价的气了？”
王衫贵的眼睛瞬间瞪大了，紧紧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些标价不菲的农产品：“这……这真能行？俺们也能弄这个？”
“怎么不能？你会用智能手机，这就是第一步！”我给他鼓劲。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那部旧手机突然“叮咚”响了一声特别的消息提示音。
王衫贵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掏出手机，只看了一眼，嘴角就扬起了一丝控制不住的角度。
他飞快地打字回复，手指笨拙却急切。
我心中一动，假装好奇地问：“哟，业务挺忙？谈大生意呢？”
王衫贵有点不好意思，又带点藏不住的炫耀，把屏幕稍稍向我这边侧了侧：
“是……是小芷。她可神了！俺刚遇到啥难事，她好像都能知道！你看，她刚就给俺发了个怎么在网上开店，还有咋打包核桃才不容易碎的法子！”
我瞥了一眼，那消息条理清晰，术语专业，甚至直接推荐了几个适合农产品的电商平台。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网友随口能说出的建议。
这个“小芷”，这么凑巧地出现在网络另一端，似乎对云雾村的一切也如此……了如指掌？
帮忙推车和电商计划，像一块小小的敲门砖，终于敲开了王衫贵心里那堵墙的一丝缝隙。
离开王衫贵家，我心头的压抑感稍轻，但那份困惑却更深了。
这村子仿佛被一张无形的网笼罩着，而我像个误入的飞虫。
路过村尾那片小小的菜畦时，我看到了从另一片大山远嫁而来的秀云。
她正弯腰给几株长势喜人的番茄搭架子，动作不疾不徐，与这片土地有种天然的和谐。
我停下脚步，忍不住开口：
“秀云姐，你说……一个地方的老规矩，就一定是错的吗？”
秀云直起身，用胳膊擦了下额角的汗，脸上带着平和的笑意：“林干部，碰上难处了？”
她没直接回答，而是指着眼前的菜畦：
“你看这菜，急着催肥猛灌，根就烂了。顺着它的性子，该浇水浇水，该晒太阳晒太阳，它自己就能长得挺好。”
她目光转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声音温和却有力：
“这山啊，跟这菜一样，它有自己的性子。老辈子人传下来的话，哪些地方能动，哪些地方不能动，那不是瞎说的。那是用命试出来的，是老祖宗跟这座山处了几百年，才摸清的它的脾气。”
“林干部，你心是好的，带着大家奔好日子。”
她看着我，目光清澈而深邃，“但这事，急不得。你得先停下来，听听风是怎么吹的，看看树是怎么长的。你得先读懂这座山的脸色，才能知道它能给你什么。强扭的瓜不甜，强开的地……不长苗啊。”
她的话，没有李洗的疯癫，没有村民的恐惧，却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轻轻敲在了我固执的心门上。
或许，我真的错了？
我的蓝图，我的规划，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带着一种城市人的傲慢与私心，忽略了对这片土地最基本的敬畏？
第四章，引狼入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