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支书咳嗽了一声,率先打破了沉默,语气是小心翼翼地劝阻:
“林干部,这个……想法是好。但老鸦坳,咱动不得。”
“为什么?”我尽量让声音保持平和,“是产权问题?还是交通不便?这些都可以解决。”
“不是这些……”一个黝黑的汉子搓着手,声音发闷,“那地方……是山神爷歇脚的地方。动了,要出大事的!”
山神?
我几乎要气笑了。都什么年代了?
“乡亲们,我们要相信科学!所谓的山神,只是……”
我的话被猛地打断。
是王衫贵!那个看起来憨厚老实的青年。
“林干部!使不得!” 王衫贵猛地站起来,脸色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绝望的焦急。
他似乎在努力组织语言,想在这个给他带来希望的领导面前表现得好一点,但骨子里的恐惧压倒了一切。
“那地方……那地方真不行!我叔爷的事……您别觉得是迷信,那是真真切切出过人的命的!俺……俺们怕啊!”
他的声音到最后几乎带上了哭腔,是一种无力改变又生怕被抛弃的复杂情绪。
我试图用数据说服他们:“我们可以做好地质勘查和安全评估,我保证……”
“保证个屁!”
一声沙哑的嘶吼从人群外传来。
只见李洗拨开人群,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般冲了进来。
他那副疯癫样子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凶狠的清醒。
“你不能动!那里是地脉之眼!你动了,山就破了!水就断了!大家都会死!”
他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惊人的穿透力,震得人耳膜嗡嗡响。
他猛地冲到我的规划图前,不等我反应,脏兮兮的手直接按在了“老鸦坳”的位置上,狠狠一抓!
“刺啦——”
纸张撕裂的声音格外刺耳。
他把我宏伟大厦的第一块基石,给撕了。
“你干什么!”
我的火气“噌”地一下顶到了天灵盖。
昨晚的惊吓、此刻的挫败感,以及最关键的——我的前途被这个疯子一把撕碎的惊怒。
我一把推开他,“你懂什么!难道要一辈子穷下去吗?!你们想穷,别拖着我的……”
最后半句“别拖着我的前途”几乎要脱口而出,被我硬生生咽了回去,但脸上的愤怒和鄙夷却暴露无遗。
李洗被我推得一个趔趄,却没退缩。
他指着被我揉皱的图纸,手指都在颤抖:“我是不懂你的图!但我懂这座山!它在哭!你没听见吗?!”
他环视周围噤若寒蝉的村民,声音带着一种悲愤和决绝:
“那不是什么坳子!那是山的‘窍’!是地脉喘气的地方! 你们忘了?不是忘了!是不敢记起来!”
“当年只是在外围动土,山就发了怒,收了人去祭它!你现在要去挖它的‘心窍’?你是要这整座山都死给我们看!”
“到时候死的就不止一个两个了,水脉倒灌,地火喷涌,整个村子都要给他陪葬!”
他的话像一道咒语,让所有村民的脸色更加苍白,甚至有人开始微微发抖。
老支书重重叹了口气,拉住了还要争辩的我:
“林干部,算了……真的,算了。这事,不提了。”
会议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