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旋地转。
后背并非再次撞上粗糙的树皮，而是陷入了一片奇异的、柔软的支撑。积雪被压实的细微声响在身下传来，冰冷的湿意瞬间透过后背薄薄的的道袍。
他被玄尘子反拧着手臂，面朝下按倒在厚厚的雪地上。
松软的新雪呛入口鼻，带着凛冽的草木清气，却丝毫压不住身后那人身上传来的、几乎要将他点燃的侵略性冷香。
“你——！”凌澌挣扎扭动，腿猛地向后蹬踹，试图掀翻身上的人。积雪四溅。
玄尘子膝头轻而易举地压住他的腿弯，将他所有反抗的动作死死钉在原地。重量沉甸甸地压下来，带着绝对的力量优势，碾碎了他最后一丝侥幸。
“嘘。”温热的气息拂过他因挣扎而散乱的发顶，声音贴着他的耳廓，轻慢，却带着冰锥般的锐利，“第一根…”
那只空着的手——手指修长，指尖却蕴着能轻易撕裂精钢的妖力——落了下来。
没有落在皮肉上。
而是悬停在他脊背的正中，隔着一层湿透的、冰冷的道袍。
凌澌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如铁。
“清静无为…”玄尘子的声音低喃，如同念诵某种邪恶的咒语，与他指尖缓缓下滑的动作同步。
一股尖锐的、绝非物理层面的剧痛，猛地从凌澌脊椎骨缝中炸开！
“呃啊——！”他抑制不住地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额角青筋暴起，指甲狠狠抠进身下的雪泥里。那感觉像是有一根无形的、深深楔入他骨髓深处的钢钉，被硬生生向外撬动了一寸！
冰冷的雪贴着他滚烫的脸颊，却无法浇灭那从灵魂深处烧起来的战栗。
“忘心离境…”第二声低语紧随而至。
指尖划过第二根脊椎。
“噗——”凌澌猛地咳出一口热气，眼前阵阵发黑。比剧痛更可怕的是随之而来的虚空感，仿佛支撑他某种信念的基石轰然塌陷了一角。十八年打坐冥想苦苦追求的心境，荡起惊涛骇浪，几乎要彻底失控。
玄尘子俯在他身上，稳如磐石，甚至能感受到他胸腔下心脏疯狂擂动的节奏。红衣在雪白的世界里泼洒出惊心动魄的艳色，墨发垂落，扫过凌澌通红的耳廓。
“绝虑忘缘…”第三指落下。
凌澌的身体剧烈地弹动了一下，像是一条离水的鱼，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意识海深处，那些被系统精密规划的任务路径、行为准则，如同被飓风扫过的沙盘，开始模糊、崩解。
“万法通玄…”第四指。
凌澌的挣扎微弱下去，牙齿深深陷进下唇，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腥甜。视野开始摇晃，玄尘子那低哑的、如同魔咒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盖过了一切。
道袍被雪水和冷汗彻底浸透，冰冷地贴在皮肤上，勾勒出他剧烈起伏的脊背线条。而玄尘子的指尖，正隔着这层湿冷的阻碍，一寸寸地、残忍地剥离他赖以生存的根基。
那不是武功的废除，不是力量的剥夺。
那是将他十六年被精心塑造的“存在”，一点点拆解。
“不…不……”凌澌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是一种濒临绝境的本能抗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