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连我自己都曾这样信。
我深吸雪气,把泪意逼回眶:
不是说我无所出么?我就生一个给他。
回府时,沈珩之披氅立于阶前,鬓上雪厚寸许。
他一把将我裹进狐裘,声音哑得似被北风割过:
“阿芜,你去哪里了?我找了你好久,生怕你不要我了。”
我随口扯谎:“去看了场皮影,看时间晚了就回兄长家里看看父母。”
他胸口一松,我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我洗漱后,准备伺候他沐浴更衣,
自背后环住他腰,唇贴他耳廓:“珩之,给我一个孩子。”
他浑身僵直,半晌,掰开我手指,声音低柔得像哄跌伤的鹿:
“忘了吗?太医说你产创未愈,再孕恐血崩。你若折了,教我怎活?”
又道:“孩儿吵闹,会扰你我琴瑟,我舍不得。”
说罢,抱衾去书房,留我一人对烛,影成双。
子夜二更,暗卫送来书信
第一封:
永徽十六年十月,沈珩之锦袍束发,于产房外抱一初生婴,彻夜踱步,口中轻哼《击壤歌》。
他信中说“远赴西域平叛”,原来竟在洛京私宅。
此后岁岁生辰,蜃影里皆有他
牵稚子放纸鸢、驾轻舟摘莲蓬、挽袖雕木剑、着青衫赴私塾家长会。
他笑得朗若日月,是我从未见过的慈父模样。
看着这些信件,我才明白原来他根本就不爱我。
第二封:
他独倚高楼,对身后盛月温声:“放心,我不会让她怀上我的孩子。”
原来,他并非不喜子嗣,只是不喜我生的。
我抬手,将那枚碎裂的玉佩重新合于掌心,
这一次,我要用他的血,
写一张真正的“休书”,
像是补偿,近日沈珩之竟夜夜秉烛早归。
除却朝会,他便倚在我绣架旁,一卷兵书看到天明。
同僚三催四请,皆被回绝
“吾要陪夫人。”
“惧内又如何?我便是裙下臣。”
我恍惚以为,那场“双妻”旧梦,不过是雪上留痕。
直到年假,他说要践我多年夙愿:去北境看草原。
行囊已备,雪橇待发,却在登船埠头,他接了传信。
脸色骤变,比雪更白。
“军中急报,北狄夜犯,我得先回营。”
我攥住他貂裘,不死心再问:
“当真只是军情?”
他脚步微顿。
昔日我从不问缘由,一句“国事为重”便送他千里。
如今,我竟追问。
“自然……”我翻出手中信件,亮给他看。
“你的私生子生病了是吧?”
【吱吱高热三十八度,你猜,他爹会舍你而去么?】
沈珩之瞳孔骤缩,像被冰锥刺骨。
“你选谁?”我轻声问。
他伸手来拉我,我侧身避过。
传音螺里,孩子哭一声,他便颤一分。
“阿芜,你未为人母,不知孩童病苦”
“草原随时可去,你先去,我随后便来。”
语罢,他翻身上马,雪尘飞溅,
这是我十年里,第一次见他背影如此仓皇。,
才知所谓踏青,不过是他随口一诺,
而我,信成了执念。
我抬袖拭泪,转身欲雇舟返城,
却按错机关,踏板一沉,直落底舱。
四下无人,黑水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