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确实,连我自己都曾这样信。

我深吸雪气,把泪意逼回眶:

不是说我无所出么?我就生一个给他。

回府时,沈珩之披氅立于阶前,鬓上雪厚寸许。

他一把将我裹进狐裘,声音哑得似被北风割过:

“阿芜,你去哪里了?我找了你好久,生怕你不要我了。”

我随口扯谎:“去看了场皮影,看时间晚了就回兄长家里看看父母。”

他胸口一松,我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我洗漱后,准备伺候他沐浴更衣,

自背后环住他腰,唇贴他耳廓:“珩之,给我一个孩子。”

他浑身僵直,半晌,掰开我手指,声音低柔得像哄跌伤的鹿:

“忘了吗?太医说你产创未愈,再孕恐血崩。你若折了,教我怎活?”

又道:“孩儿吵闹,会扰你我琴瑟,我舍不得。”

说罢,抱衾去书房,留我一人对烛,影成双。

子夜二更,暗卫送来书信

第一封:

永徽十六年十月,沈珩之锦袍束发,于产房外抱一初生婴,彻夜踱步,口中轻哼《击壤歌》。

他信中说“远赴西域平叛”,原来竟在洛京私宅。

此后岁岁生辰,蜃影里皆有他

牵稚子放纸鸢、驾轻舟摘莲蓬、挽袖雕木剑、着青衫赴私塾家长会。

他笑得朗若日月,是我从未见过的慈父模样。

看着这些信件,我才明白原来他根本就不爱我。

第二封:

他独倚高楼,对身后盛月温声:“放心,我不会让她怀上我的孩子。”

原来,他并非不喜子嗣,只是不喜我生的。

我抬手,将那枚碎裂的玉佩重新合于掌心,

这一次,我要用他的血,

写一张真正的“休书”,

像是补偿,近日沈珩之竟夜夜秉烛早归。

除却朝会,他便倚在我绣架旁,一卷兵书看到天明。

同僚三催四请,皆被回绝

“吾要陪夫人。”

“惧内又如何?我便是裙下臣。”

我恍惚以为,那场“双妻”旧梦,不过是雪上留痕。

直到年假,他说要践我多年夙愿:去北境看草原。

行囊已备,雪橇待发,却在登船埠头,他接了传信。

脸色骤变,比雪更白。

“军中急报,北狄夜犯,我得先回营。”

我攥住他貂裘,不死心再问:

“当真只是军情?”

他脚步微顿。

昔日我从不问缘由,一句“国事为重”便送他千里。

如今,我竟追问。

“自然……”我翻出手中信件,亮给他看。

“你的私生子生病了是吧?”

【吱吱高热三十八度,你猜,他爹会舍你而去么?】

沈珩之瞳孔骤缩,像被冰锥刺骨。

“你选谁?”我轻声问。

他伸手来拉我,我侧身避过。

传音螺里,孩子哭一声,他便颤一分。

“阿芜,你未为人母,不知孩童病苦”

“草原随时可去,你先去,我随后便来。”

语罢,他翻身上马,雪尘飞溅,

这是我十年里,第一次见他背影如此仓皇。,

才知所谓踏青,不过是他随口一诺,

而我,信成了执念。

我抬袖拭泪,转身欲雇舟返城,

却按错机关,踏板一沉,直落底舱。

四下无人,黑水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