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暗流涌动
紫宸殿内,金砖如镜,映照着朝臣们摇曳的身影。这些砖石采自龙门山,经百工七日打磨,砖缝间残留的糯米汁早已干涸发硬。龙涎香的青烟在殿中盘旋,与"万寿庆典"的奏报声交织,却掩不住朝服褶皱里暗藏的铜臭。
"臣弹劾御史谢清越越权诽谤!"户部侍郎张敬之的笏板重重拍在案几上,刻着的"忠孝"二字在灯光下闪烁。三位京官紧随其后,他们袍角沾染的梁府酒渍,在晨曦中格外刺眼。
谢清越挺直脊背,浅绿官袍下的身姿如青松般挺拔。她目光扫过弹劾文书,发现自己的名字竟被错写成“谢清樾”——这般粗制滥造的诬告,反倒让她看清了对手的慌乱。
刑部档案库弥漫着陈年纸墨的气息。谢清越不顾书吏的推诿,在积满灰尘的架子上翻找。当指尖触到那本薄册时,她的心跳骤然加速。
册中关于姐姐失踪的记载简略得可疑。但谢清越敏锐地发现最后几行字迹异常。纸质粗糙,墨色浅淡,分明是被人刻意篡改过。她将册子凑近窗棂,夕阳的余晖斜斜洒落,被刮去的"恶钱"二字渐渐显形。
这一刻,往日的种种疑点连成一线。她轻抚怀中的翡翠鸾鸟佩,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姐姐入梁府前那个清晨。那时姐妹二人对镜描眉,谁曾想那竟是最后的温馨时光。
御史廨房的油灯刚点亮,谢清越就怔住了。门扉上钉着一柄匕首,刀柄缠着的黑布已经发暗。信纸上只有简短的一行字,纸角的三足蟾蜍图案显得格外诡异。
子时的延兴门,檐角滴水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谢清越深吸一口带着湿气的夜风,刚迈出几步,身后就传来了细微的响动。
"莫喊!"黑影迅速扯下面罩,露出一张年轻的脸庞。沈鱼左臂的纱布渗着血渍,却利落地掏出一块青铜母钱范:“梁府铸钱坊的证物,背面刻着【金蟾】印记。”
当那枚熟悉的翡翠鸾鸟佩出现在眼前时,谢清越的指尖微微发颤。玉佩上那道"青"字刻痕,是姐姐当年学画时留下的习惯。这个发现让她心中重燃希望,姐姐可能还活着!
我爹去年收了恶钱,沈鱼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楚,他是西市卖粟米的,就因为换不到粮...她攥紧的拳头指节发白,我偷梁府,就是要查清这害人的勾当。
谢清越握紧母钱范,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更加清醒:“去找李砚舟。我们手中的线索,足以揭开这个阴谋。”
月色下,两个女子的身影穿过空旷的街巷。途经梁府时,府内传出的丝竹声让谢清越停下脚步。她望向那片灯火通明的宅邸,目光坚定如铁。
姐姐,再等等。她在心中默念。定要让这长安城重见天日。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夜风拂过屋檐,带走最后一丝暖意。但两个并肩而行的身影,却为这清冷的夜晚带来了不一样的温度。
平康坊的夜色如墨,空气中弥漫着腐败与金属熔炼的刺鼻气味。这座贞观年间曾以“乐坊鳞次,丝竹彻夜”闻名的繁华之地,如今在梁世清【借坊修仓】的名目下,半数坊门被封死,成了藏污纳垢的角落。三更鼓声方歇,沈鱼如影子般贴着湿滑的坊墙移动,指尖划过砖石上厚厚的苔藓,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幼时溜进清虚观听经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