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桌上拿起一个录音笔,按下了录音键。
“这是我们诊所的规定,所有咨询内容都需要录音存档,希望你理解。”
她的脸色更难看了。
“我接下来,会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能诚实回答。”我公事公办地说,“第一个问题,你希望你的儿子,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我会问这个。
“我当然希望他……优秀,成功,受人尊敬。”
“很好。”我点点头,“第二个问题,你认为,要做到受人尊敬,最重要的品质是什么?”
“能力,背景,财富……”她不假思索地回答。
“还有呢?道德呢?品行呢?”我追问。
“那……那些当然也重要。”她的语气有些迟疑。
“那么,第三个问题。”我身体前倾,直视着她的眼睛,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一颗钉子,“如果一个人,通过欺负、践踏、羞辱他人的方式,获得了暂时的快乐和优越感。你认为,这种行为,符合你对‘优秀’和‘受人尊敬’的定义吗?”
诊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赵静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她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敌意。
“许医生,你到底想说什么?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我只是在做一个心理学上的假设分析。”我靠回椅背,语气轻松下来,“我们回到你儿子的问题上。陈瑞在学校打人,是因为一个女同学说,他妈妈上学时是个‘坏女人’。你认为,你儿子用暴力去回应这种‘语言攻击’,是正确的吗?”
“他还是个孩子!他是在维护我!”赵静激动地反驳。
“所以,你是认同他的做法的?”我反问。
她噎住了。
“赵女士,你看。问题就在这里。”我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一个圈,“你一方面希望儿子‘受人尊敬’,另一方面,又默许甚至鼓励他用暴力去解决问题。这本身就是一种矛盾。”
“我没有鼓励他!”
“你的态度,就是一种鼓励。”我的声音冷了下来,“你没有告诉他,当别人指出你可能的错误时,应该反思,而不是反击。你没有告诉他,暴力,是解决问题最低级,也是最无效的方式。”
“因为那个女孩说的是错的!是污蔑!”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是吗?”我抬起眼,看着她,“她说的,真的是污蔑吗?赵静。”
我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了她的名字。
不是赵女士,是赵静。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瞳孔里写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你……你……”她指着我,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缓缓地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十五年了,赵静。你的记性,还是那么差。”
我摘下了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取下了固定头发的发簪,让一头长卷发披散下来。
我看着她那张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露出了一个十五年来,她从未见过的笑容。
“现在,你想起来了吗?”
“我亲爱的,老同学。”
5
赵静像是被人抽走了全身的骨头,瘫软在沙发里。
她的脸,从煞白到涨红,再到一片死灰。
“许……许攸宁?”她喃喃地念出我的名字,声音抖得不成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