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夜幕与声响
收拾屋子是项沉重的体力活。等我把最重要的家具和日常用品大致归位,窗外已经彻底黑透。城市的喧嚣到了这里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薄膜过滤,只剩下模糊遥远的背景音。取而代之的,是老房子本身的声音:木板偶尔发出的“嘎吱”声,像是有人在轻轻走动;水管深处不明缘由的“嘀嗒”声,规律得让人心烦;还有那种无处不在的、压迫耳膜的寂静。
我煮了碗泡面,热腾腾的蒸汽暂时驱散了空气中的霉味。蜷缩在从旧货市场淘来的沙发上刷手机,信号时好时坏,屏幕的光映着我疲惫的脸。孤独感在这种时候悄然袭来,尤其身处这样一个陌生又透着古怪的环境里。
洗完澡,热水器工作时发出拖拉机般的轰鸣,水流也忽大忽小。从浴室出来,带着一身水汽,我看了一眼手机:23:05。
累得骨头都快散架了。我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准备关掉客厅那盏光线昏黄的吊灯,回卧室睡觉。
就在我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开关的那一刻——
笃。笃。笃。笃。
声音突兀地响起,从厨房方向传来。
非常有规律,不快不慢,力度均匀。一下,停顿,又一下。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那是刀刃落在木质砧板上的声音,沉稳、熟练,像是在处理什么食材。
切菜声。
我的动作瞬间冻结,手指僵在离开关几厘米的地方。一股冰冷的电流从脊椎末端猛窜上来,瞬间流遍四肢百骸。血液仿佛一下子涌向头顶,又在下一秒退潮,留下全身冰凉的皮肤。心脏在胸腔里失去了节奏,疯狂地、沉重地撞击着,声音大得我自己都能听见。
不可能!
我猛地扭头看向墙上的老式挂钟。斑驳的钟盘上,时针和分针明确地指向:23:07。
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我强迫自己吞咽了一口唾沫,干涩的摩擦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异常刺耳。是幻听吗?因为过度疲劳产生的错觉?还是……楼上的邻居?但这声音的源头太清晰了,质感太真实了,分明就是从我这套公寓的、那个我还没正式使用过的厨房里传出来的!
那个纸条!垃圾桶里那团黄色的废纸!
荒谬感被一种突如其来的、冰冷的恐惧彻底碾碎。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客厅角落,手颤抖着伸进空荡荡的垃圾桶,一把捞出了那个纸团。急切地、近乎粗暴地将它展开,抹平。借着客厅昏暗的光线,那些工整的字迹像活过来的虫子,争先恐后地钻进我的眼睛。
规则1. 每晚23:00后,若听见厨房有切菜声,请立即躲进衣柜,直到声音消失。
白纸黑字,像淬了冰的针,扎得我眼睛生疼。
厨房里的切菜声还在持续,笃,笃,笃,笃。每一声都精准地敲打在我最脆弱的神经上。那稳定不变的节奏,反而比任何杂乱的声音更令人恐惧,因为它透露出一种非人的、毫无情感的冷静。
躲进衣柜!立刻!
哪个衣柜?卧室的衣柜大,但需要穿过一条短短的走廊,而厨房就在走廊的尽头!客厅里有一个嵌入墙壁的小储物柜,就在沙发旁边,相对近一些,也更隐蔽。
就是它了!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我手脚并用,几乎是翻滚着爬向那个狭窄的储物柜。猛地拉开柜门,一股混合着樟脑丸和陈年灰尘的气味扑面而来。我也顾不了那么多,蜷缩起身体,拼命挤了进去。柜子内部空间极小,我只能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蹲坐着,膝盖紧紧顶着胸口。反手,用尽可能轻的动作,将柜门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