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到了。”丫鬟轻声提醒。
今日是城南“文华宴”,京中才子佳人齐聚,赏花赋诗。
沈家为显家风,命她代表出席。她本不愿去,可父亲道:“你既才名在外,便该担得起这份体面。”
宴席设于城南“听雨轩”,此处临水而建,亭台错落。其间宾客云集,衣香鬓影。
沈知意一袭素色罗裙,未施浓妆,只簪一支白玉兰簪,清雅如初雪。
她刚入席,便觉一道目光落在身上。
抬眸望去,那人立于水边,仍旧一袭青衫,手持书卷,正望着她。正是萧景琰。
他竟也来了。
沈知意心头一颤,指尖微凉。她欲移开视线,他却已缓步走来,拱手行礼:“沈小姐,别来无恙。”
声音低沉,如春水初融。
“萧公子……”她轻声应,声音几不可闻。
“听闻今日文华宴,特来讨一杯清酒,但愿不被驱逐。”他笑,眸光温润,似雪后初晴。
四周已有窃语。
“那不是萧景琰?前些日子在城西讲学的落魄书生,听说才学极好。”
“他怎敢来?这等场合,岂是他能入的?”
沈知意知道,他身份敏感。一个无名书生,无官无爵,竟敢踏入权贵云集的宴会。
可她更知道——他来,是为见她。
宴席开始,主人出题:以“春”为意,赋诗一首。
众人推让,沈知意正欲起身,却见萧景琰已上前一步:“在下不才,愿献丑。”
他提笔蘸墨,笔走龙蛇:
“春寒未散雪犹在,孤鸿影断旧山河。
一笛吹残风月梦,此心不向世人说。”
满座寂静。
诗中悲意深沉,字字如刀,割开繁华表象。最后一句,更是道尽孤寂与坚守。
沈知意望着他,眼底泛起微光。
“好诗!”一声冷喝打破沉默。
陆远之大步走入,玄色锦袍,腰佩长刀,气势逼人。他是今日最后到场的贵客,也是沈知意的未婚夫。
他目光扫过萧景琰,如鹰视猎物:“诗中有怨,恐非良民所作。萧公子,你从何处来?师承何人?”
语气咄咄逼人。
萧景琰神色不变,拱手:“一介布衣,师从天地,学于江湖。”
“江湖?”陆远之冷笑,“江湖人,却敢入这朝堂之地?”
气氛骤然紧张。
沈知意起身,上前一步:“陆大人,萧公子诗才出众,何须苛责?文会以才论人,非以位取士。”
陆远之看向她,眸光微动:“知意,你为他说话?”
“我只为诗说话。”她直视他,“若因身份而弃才,岂非辱没了这文华宴?”
众人屏息。
陆远之沉默片刻,终是冷笑一声:“好,好一个‘只为诗说话’。”他转身落座,“那便请萧公子,再赋一曲,以证清白。”
萧景琰抬眸,望向沈知意,轻声道:“可愿与我合奏?”
她微怔,随即点头。
琴笛再和。
这一次,是《春江花月夜》。
琴声如水,笛声如风,一刚一柔,一静一动,仿佛天地共鸣。众人皆静,连陆远之也闭目倾听。
可沈知意知道,这不只是合奏。
这是他们之间的暗语,是雪夜之后的重逢,是心照不宣的相守。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
萧景琰收笛,低声道:“这一曲,是为‘城南旧事’。旧事已逝,新梦未启,但求一瞬,不负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