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声在空旷死寂的房间里回荡,凄厉得如同夜枭哀鸣,充满了末日降临般的恐惧和无助。
我站在那片狼藉之外,冷漠地俯视着她。身上这件曾经代表屈辱的银灰色真丝睡衣,此刻仿佛成了我的铠甲。它不再冰冷,某种滚烫的、陌生的力量正在我的血管里奔涌、咆哮、重塑着我的骨骼。空气里弥漫着香烛残余的甜腻、毒茶泼洒的苦涩、陈美娟嚎哭的绝望,混杂成一种奇异而刺鼻的气息。
我缓缓转过身,走向房间深处那面巨大的落地穿衣镜。镜子清晰地映照出我的身影:略显苍白的面孔,微微凌乱的黑发,身上穿着属于宋熙光的华丽囚衣。镜中人的眼神不再是惊惶与无助,那里面沉淀着的,是一种如同淬火寒冰般坚硬的光。
这就是宋熙光……或者说,这就是现在的“我”。一个被迫戴上的、沾满鲜血的面具,一个甫一戴上就再也无法摘下的枷锁。
镜子里的陌生人看着我,眼神冷冽如新磨的刀锋。
陈美娟撕心裂肺的嚎哭如同警报,尖锐地刺穿了宋宅死寂的黄昏。沉重的脚步声如同闷雷,迅速由远及近,几个保镖撞开门的瞬间,看到的是瘫坐在毒茶污渍里、状若疯妇的继母,以及站在狼藉边缘、穿着银灰睡衣、面无表情的“宋熙光”。
“夫人!”保镖头子大惊,伸手想去扶。
“别碰我!”陈美娟猛地甩开他的手,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钉在我身上,里面的恐惧被一种更疯狂的怒火取代。她指着我,声音因为极致扭曲而尖利变调,每一个字都淬着毒:“抓住她!是她!是她杀了老爷子!是她想毒死我!她不是熙光!她是个冒牌货!是宋微光那个野种!”
保镖们悚然一惊,目光惊疑不定地在我和歇斯底里的陈美娟之间逡巡。空气瞬间绷紧如弦。我清晰地看到领头保镖眼中一闪而过的权衡和贪婪——陈美娟许诺的好处,与我这个真假难辨的“宋大小姐”未来的不确定性。
“愣着干什么?!抓住她!”陈美娟再次尖叫,指甲深深掐进地毯的绒毛里,“撕开她的假脸!搜她的身!那支录音笔!录音笔就是证据!是她害死了老爷!她想独吞一切!”
保镖头子的眼神瞬间变得凶狠贪婪,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他大手一挥,两个手下立刻如狼似虎般向我扑来!
就在他们粗糙的手即将触碰到我手臂的刹那——
“警察!不许动!”
一声威严的厉喝炸响在走廊!
数道穿着深蓝制服的身影如同神兵天降,瞬间堵死了房门。为首的警官身形挺拔,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肩章上的银色徽章在灯光下闪着冷硬的光。正是之前负责宋老爷子“意外”心梗案的金警官。他身后,几名警员迅速控制住门口企图阻拦的保镖。
“金……金警官?”陈美娟脸上的疯狂如同冰雪遇火般急速消融,只剩下惨白的茫然和一丝强烈的不安,“您……您怎么来了?”
金警官的目光凌厉地扫过一片狼藉的房间——摔碎的茶杯、泼洒的深褐色液体、地毯上刺目的污痕和碎瓷,以及瘫坐其中、狼狈不堪的豪门贵妇陈美娟,最后,落在我身上,那个穿着睡衣、脸上带着新鲜抓痕、却异常平静的“宋熙光”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