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苏婉最先察觉不对,刚要起身,就见裴衍猛地侧过头,一口黑血从他唇间呕出,溅在案上的白瓷茶盏旁。那血色乌沉沉的,落在米白的宣纸上,像泼了一摊墨水,还带着极淡的腥臭气。
奏折上的朱批被黑血染得模糊,裴衍的身体晃了晃,右手撑着书案才勉强没倒。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唯有眼神骤然锐利如刀,直直扫过书房里唯一的旁人 —— 苏婉。他想起方才张妈反常的神色,又看了看眼前这个背景不明的女子,心尖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既有愤怒,又有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痛心。
“这莲子羹……” 他的声音因剧痛变得沙哑,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难以置信的冷意。
苏婉瞳孔微缩,快步上前想扶他的胳膊,手腕却被裴衍猛地攥住。他的力道极大,指节几乎要嵌进她的腕骨,刚好按在那道旧伤上,疼得苏婉指尖发麻。可她没挣扎,反而迎着他的视线,声音虽轻却异常坚定:“大人明察,奴婢若想害您,不必选在此时近身 —— 您身边侍卫环伺,书房外还有巡逻的人,一旦出事,奴婢第一个脱不了干系。更不会下‘鸩羽’这般发作迅猛、一眼就能看出是剧毒的药,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她话没说完,书房的门 “哐当” 一声被撞开。两名侍卫握着长刀冲进来,一眼就看见裴衍撑着书案、唇边沾着黑血,而他的手正死死攥着苏婉的手腕,顿时脸色大变,立刻拔刀围住苏婉,刀刃直指她的咽喉:“拿下刺客!”
“住手!” 裴衍忍着胸口的剧痛,声音虽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先…… 封锁裴府,任何人不得出入。传太医…… 快!” 他说着,目光扫过那只还在冒烟的熏炉,补充道,“把熏炉也看好,不许任何人碰!”
话音刚落,他身体一软,撑在书案上的手再也使不出力气。旁边的侍卫眼疾手快,立刻上前扶住他的胳膊,才没让他栽倒。另一名侍卫则上前,反剪住苏婉的双手,粗粝的绳索勒在她的腕间,旧伤处传来阵阵刺痛。
苏婉被押在角落,目光却紧紧盯着那只熏炉 —— 青烟依旧袅袅,可她分明记得,张妈今日换香时,指尖那一闪而过的慌乱。她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却没立刻声张,只是垂下眼,任由侍卫将她按在墙上。府里的动静很快传开,下人们的脚步声、呼喊声从走廊里传来,原本静谧的裴府瞬间陷入混乱,唯有苏婉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指尖悄悄攥紧了袖口,藏起那道藏着过往的疤痕。
2 困兽之斗
侍卫们小心翼翼地将裴衍抬进寝殿,紫檀木床榻上铺着的暗纹锦被被掀开时,露出内里绣着的玄色云纹 —— 那是陛下亲赐的料子,如今却要承托一具被剧毒侵蚀的身躯。纱帐被侍卫撩到两侧,铜钩碰撞着木柱,发出清脆的声响,却在这死寂的殿内显得格外刺耳。
苏婉被两名侍卫反剪着双手押在殿角,手腕上的旧伤被绳索勒得发疼,她下意识地往里缩了缩袖口,却还是遮不住那道淡粉色的疤痕。抬眼望去,裴衍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唇上还残留着未擦净的黑血痕迹。殿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是太医刚带来的金针和草药气息,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熏香余味 —— 那味道与书房里张妈换的 “安神香” 如出一辙,苏婉的指尖悄悄蜷起,目光落在床沿那名白发太医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