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我站在店门口愣了半天。
晨雾还没散,巷子里的青石板路湿漉漉的,远处传来早点摊的吆喝声,可我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沉得厉害。
“观古之人”会是爷爷吗?还是说,是每一代观古斋的主理人?
“师傅,有人找您。”小陈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带着几分拘谨,“说是……说是来看看铜镜的修复进度。”
我转身进屋,就见堂屋里站着个中年男人。
他穿一身深灰色定制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拿着把檀香扇,指尖戴着枚成色极好的和田玉扳指,看着就像是常年浸在古玩圈里的人。
见我进来,他立刻转过身,脸上露出温和的笑,眼神却不动声色地扫过工作室的方向。
“林砚先生?久仰大名。”他主动伸出手,掌心温热干燥,“我叫赵松,是那面唐代菱花镜的委托人。”
赵松?这个名字像根细针,猛地扎了我一下。
昨晚梦里沈知微怒斥的吏部尚书赵渊,可不就是“赵”姓?
我强压下心里的波澜,握了握他的手:“赵先生客气了,镜子还在修复中,您怎么突然过来了?”
“实在是心急。”赵松笑了笑,目光落在工作室的案台上——锦盒正敞着,几块清理好的镜片摆在绒布上,“这面镜子是我偶然从一个老藏家手里收来的,听说观古斋修复古镜是一绝,才特意托付给林先生。”
他一边说,一边缓步走向工作室,脚步放得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气场。
我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目光死死黏在镜背的铭文上,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
“‘照见昨日,不映今朝’。”赵松轻声念出铭文,手指差点碰到镜片,被我及时拦住了。
“赵先生,镜片刚清理完,怕沾指纹。”我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修复古物最忌外人随意触碰,尤其是这面藏着秘密的镜子,我更不敢有半分松懈。
赵松收回手,脸上依旧挂着笑,眼里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是我唐突了。林先生别介意,我就是对这铭文好奇——一般古镜都图个吉祥寓意,这镜子的铭文倒像是在说什么心事。”
“唐代铜镜铭文风格多样,有些确实带着文人意趣。”我刻意含糊其辞,不想和他多聊铭文的事。
赵松没再追问,转而打量起工作室里的陈设,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修物先修史”的匾额时,停顿了几秒:“林先生的祖训很有意思。不过说句实话,有些古物年代太久,难免带着些不祥之气,要是修复起来太费劲,或者……藏着什么不好的东西,不如干脆销毁,省得惹麻烦。”
这话像根刺,瞬间扎进我心里。
他这话明着是说古物,暗着分明是在试探我对镜子的态度。
我抬眼看向他,刚好对上他的目光,那温和的笑意底下,藏着几分阴鸷和急切。
“赵先生说笑了。”我不动声色地把锦盒盖好,“古物是历史的见证,哪怕碎成碎片,也该被好好对待。再说观古斋的规矩,只要接了委托,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赵松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自然:“林先生果然是匠人风骨。那我就不打扰了,修复有进展随时联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