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赵松,我靠在门框上,后背已经渗出了冷汗。
他绝对不对劲——他不仅知道镜子的铭文,还在刻意试探我的立场,甚至暗示我销毁镜子。
结合昨晚梦里的赵渊,我几乎可以肯定,他就是赵渊的后人,找这面镜子绝非为了收藏那么简单。
“师傅,这人看着怪怪的。”小陈凑过来,小声说道,“刚才他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进来,好像在观察咱们铺子。”
我点点头,心里的疑虑更重了。
赵松来这一趟,明着是看进度,实则是摸底。
他肯定知道镜子的秘密,甚至可能知道镜子能“照见昨日”,所以才急着要回镜子,或者毁掉它。
接下来的半天,我都心神不宁,修复工作也没了心思。
傍晚关了店门,我回到后院,翻出爷爷的旧木箱,想再找找有没有其他线索。
手札被我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除了那句“镜有灵,血为引”,再没提到镜子的事。
就在我准备把车札放回木箱时,指尖突然摸到一张薄薄的纸片,夹在手札的夹层里,之前翻找时居然没发现。
我小心翼翼地把纸片抽出来,是半张泛黄的供词,纸边已经脆得掉渣,上面的字迹是用毛笔写的,歪歪扭扭,带着几分仓促。
“……贞元十三年冬,狱卒李三看守女史沈氏。氏赠小镜一面,言‘照此镜,可见我未说之话’。后三被调离,镜不知所踪。氏赐死后,三遭人灭口,幸得逃脱,书此为证……”
后面的内容被撕掉了,只剩下这寥寥几句。但这已经足够让我心头一震——沈知微果然在狱中留下了线索,那面“小镜”,会不会就是我手里的这面菱花镜?
她所谓的“未说之话”,又藏在镜子的哪里?
我捏着供词,反复看着“照此镜,可见我未说之话”,忽然想起镜背的裂纹里渗进去的血,还有那些奇怪的粉末。
难道线索就藏在镜面里?
这晚我没去工作室,直接在卧室的灯下摆弄起那块最大的镜片。
我用放大镜仔细观察裂纹,果然在缝隙深处看到了一些细小的颗粒,不是铜绿,倒像是某种粉末。
我想挑一点出来,可颗粒太小,根本碰不到。
不知看了多久,倦意渐渐袭来,我趴在桌上睡着了。
梦里的场景换成了一间牢房。
低矮的屋顶,潮湿的墙壁,角落里堆着干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和铁锈味。
沈知微坐在干草上,身上的襦裙沾满了泥土和血迹,头发散乱,却依旧脊背挺直。
她手里拿着一块铜镜的毛坯,正用一块粗糙的石头打磨着边缘,动作缓慢却坚定。
烛火在她面前跳动,映得她的脸忽明忽暗。
我看见她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纸包,打开后里面是红色和灰色的粉末——红色的像是朱砂,灰色的看不清。
她把粉末一点点混入铜镜的裂纹里,手指被划破了也不在意,只是低声呢喃着:“史官执笔,当记真相。然身不由己,唯有托此镜。愿此镜载史,待后人见之,还我清白,还天下公道。”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一样砸在我心上。
原来她早就料到自己会遭不测,特意把秘密藏进了镜子里。
那些粉末,恐怕就是记录真相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