趿拉着拖鞋走出房间，想倒杯水喝。楼道里的声控灯大概是坏了，怎么跺脚都不亮。只好摸黑掏出钥匙串，金属碰撞发出细碎的轻响，在这寂静里格外清晰。
钥匙插进锁孔，拧开。门内一片漆黑，静得吓人。
我下意识地伸手摸向墙上的开关。
「啪。」
顶灯惨白的光线瞬间驱散了黑暗，也刺得我眯了下眼。
就在光线亮起的同一瞬间，我眼角的余光瞥见——
厨房的灶台上，竟有一点微弱的、暖黄色的光。
不是幻觉。
我心口莫名一跳，警惕地看过去。
那是一个浅绿色的保温锅，静静地坐在冰冷的灶台上。旁边，压着一张小小的、方形的便利贴。
像是黑夜海上突然看到的灯塔微光，突兀，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
我几乎是屏着呼吸走过去。
越走越近，能看清便利贴上写着两行字，墨水是蓝色的，字迹清秀工整：
「夏天燥
喝点糖水晚安」
没有署名。
但我知道是谁。
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复杂情绪涌上来。有关心，有惊讶，被悄然窥破疲惫后，不知所措。
她怎么知道的？她听见我晚上咳嗽了？还是仅仅因为…夏天燥？
手指碰到保温锅的盖子，还是温热的。
打开盖子，绿豆香气涌出来，扑在脸上，湿润又温暖。锅里是炖得软烂开花的绿豆汤，隐约还能看见几瓣白色的百合，沉在碧绿的汤里。
我愣在那儿，看着这锅汤，心里翻江倒海。
白天那个发现催款单时充满怀疑和审视的自己，此刻显得有点可笑，又有点…愧疚。
默默拿碗盛了一些。汤还是温的，温度恰到好处。
坐在餐桌前，一勺一勺慢慢地喝。糖水清甜，绿豆沙沙的口感顺着喉咙滑下去，百合软糯，一路暖到胃里，也仿佛驱散了四肢百骸里积攒的冷气和疲惫。
这碗汤，比任何山珍海味都来得恰到好处。
喝完，我把碗和勺子仔细洗干净，放回原处的碗架。保温锅盖好，放在门口，想着她明天应该会来拿。
黑暗里，手机屏幕的光亮了起来。
我点开微信，找到那个茉莉花的头像。对话界面还空荡荡的。
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很久，打了又删，删了又打。太多情绪堵着，最后只干巴巴地敲出一行字：
「谢谢曼姐的糖水」
发送。
把手机屏幕按灭，不敢去看回应。
几分钟后，屏幕再次亮起，幽光映着我的脸。
心跳莫名漏了一拍。点开。
还是那个茉莉花头像。
「不客气
早点休息」
和她的人一样，简洁，清淡，没有多余的情绪，却又在深夜里，递过来一丝恰到好处的关怀。
我放下手机，嘴里那点淡淡的甜味，好像一直蔓延到心里。
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往外看。省城的霓虹灯在远处闪烁，勾勒出模糊的城市天际线。那些光亮好像不再那么冰冷和遥远。
它们透过窗帘的缝隙，悄悄溜进来，在天花板上投下一道模糊的、不断变幻的彩光。
我闭上眼，嘴里还有绿豆汤清甜的余味，空气里，似乎也还残留着淡淡的柠檬薄荷香。
今晚，或许能睡个好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