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她好？那谁来为了他陶砚好？谁来为了他那对头发花白、此刻可能还在老家省吃俭用盘算着如何帮他操办一场体面婚礼的父母好？那十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块，是他们一滴汗摔八瓣攒出来的养老钱！王桂芬轻飘飘的一句“为了你好”，就再加十万？把他陶家当什么了？提款机还是冤大头？
五年了，他掏心掏肺，几乎把所有都给了齐筝。他以为的相濡以沫，他以为的共筑未来，在对方母亲贪婪的价码前，脆弱得像阳光下的肥皂泡，一戳就破。而齐筝，这个他想要共度一生的女人，在这种赤裸裸的勒索面前，选择的不是和他并肩而立，而是懦弱地、顺从地躲在她母亲的羽翼下，用一句轻飘飘的“为了我好”就把他推到了悬崖边上。
这感觉，比被当面捅一刀还难受。钝刀子割肉。
“齐筝，”他开口，声音像是从冰窖深处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气，砸在安静的婚纱店里，“这婚，还结吗？”
六个字。
清晰地，缓慢地，像六颗沉重的冰雹，砸在齐筝耳膜上，砸得她瞬间懵了。
她猛地抬起头，脸色煞白，难以置信地看着陶砚。他不是在开玩笑！那双她熟悉的眼睛里，此刻没有任何愤怒的火焰，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沉和死寂。像是瞬间燃尽的灰烬，只剩下冰冷的余温。
恐慌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她。她下意识地想上前一步，想抓住他，声音带了哭腔，慌不择言：“陶砚！你……你什么意思？我妈也是为了我们以后！她说多要点彩礼，以后日子有保障……我……我也没办法啊！她是我妈！你让我怎么办？跟你一起忤逆她吗？你……你太自私了！你就只想着你爸妈！”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变得尖利，在安静的婚纱店里显得格外刺耳。店员早已惊愕地退到了后面，大气不敢出。那件漂亮的婚纱穿在她身上，此刻只显得讽刺无比。
自私？忤逆？
陶砚听着这些指控，心口那片冰冷的麻木感反而更深了。他看着她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看着她眼中闪烁的泪光和那份理所当然的指责。五年，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他们之间那道无法逾越的鸿沟。不是钱的问题，是根深蒂固的观念，是她在关键抉择面前永远倒向原生家庭的懦弱。王桂芬的“为了你好”，是套在齐筝脖子上无形的枷锁，而她，甘之如饴。
一股巨大的疲惫感席卷了他。争吵已经没有意义。解释更是徒劳。他只觉得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累。为这五年的付出，为即将破碎的幻梦，更为了当初那个傻乎乎以为真爱无敌的自己。
他不想再看到这张此刻写满委屈和指责的脸。他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为了你好”的言论。他更不想让自己的父母，为了这凭空多出的十万块，再弯下本就佝偻的腰，去向人赔笑脸借钱！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像不断上涨的冰冷海水，压迫得人窒息。
齐筝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那张曾经对她百般温柔的脸此刻一片漠然。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陶砚……你说话啊……你别这样……我们再商量商量……我跟我妈说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