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府的朱漆雕花门在晨露中开启，林小婉袖中装着李砚连夜改良的硝酸银试纸（利用银盐遇砷变黑的原理，用薄银片和特殊药液浸泡制成），指尖还残留着昨夜提炼砒霜（三氧化二砷）模拟物时的灼痛。前院传来贵女们莺莺燕燕的嬉闹，却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蒜臭味——那是三氧化二砷被氧化后特有的气味，比教科书里描述的更刺鼻，像腐败的金属锈蚀，顽固地钻进她的鼻腔。
“七娘子今日要用波斯新贡的螺子黛画眉。”贴身女官捧着沉甸甸的鎏金妆匣引路，匣盖掀开的瞬间，十二色粉饼在晨光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但其中三盒边缘隐隐透出可疑的青灰色，如同美人脸上未愈的瘀伤。林小婉颈间的玉珏毫无预兆地发烫，仿佛感应到剧毒临近。萤石幽光无声扫过那三盒粉饼，竟在空气中投映出砷原子扭曲的立体模型，其外层电子诡异地跃动着，散发出不祥的气息。
“且慢。”林小婉的声音带着急诊室磨砺出的不容置疑，一手按住女官递粉的手腕，另一手迅速从袖中取出李砚用琉璃片精心磨制的简易显微镜。“这粉饼底层，”她将琉璃镜片对准光，冷声道，“刻着极细微的骷髅纹——这是西域‘尸陀林’（天葬台）毒师惯用的标记，意为‘死物妆点活人’。”
贵女们的笑声戛然而止，如同被掐断了喉咙。七娘子在模糊的青铜镜里瞬间面无人色，手中的丝帕滑落：“你…你是说凝香阁的粉饼…有毒？”她下意识地抚上自己光洁的脸颊，指尖微颤。
李砚的身影适时从屏风后转出，怀里抱着一个造型奇特的骨制罗盘——这是他根据《天工开物》记载的验毒原理，结合林小婉口述的化学知识，刻上元素符号和反应方程式改良的“元素罗盘”。“表姐快看，”他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用林小婉递来的银簪小心翼翼挑起一点问题粉饼的碎屑，投入罗盘中央盛有酒醋混合液的琉璃小碗中。不过数息，碗底竟析出如墨汁般的絮状沉淀！“雷因希氏反应验证，确含大量砷化物！”李砚语气凝重。
女官脸色骤变，手一抖，整个妆匣“哐当”一声砸落在地！十二盒粉饼滚落一地，尘埃飞舞。林小婉眼疾手快，俯身捡起其中一盒刻着“心尖”解剖图的粉饼。她蘸取少许粉末，在指腹捻开，借助玉珏微光仔细观察，心头一凛——粉末中砷化物的分布，竟与她玉珏投影上心脏的血管走向完全重合！这绝非偶然混入的劣质原料，而是精心配制的靶向毒剂！目标是贵女们的心脏，利用砷化物破坏心肌线粒体，同时借助其中掺杂的萤石粉末作为能量载体和标记物，为后续的“心窍改造”铺路！
“上个月起…”七娘子声音发颤，手指死死绞着茜纱裙摆，仿佛要从中汲取力量，“每到子夜，胸口就像…像有萤火虫在血肉里游走，灼热又冰冷…”她像是下了极大决心，颤抖着解开衣襟。左乳下方三指处，赫然浮现一片淡金色光斑，其形状轮廓，与林小婉玉珏投射出的心脏解剖图分毫不差！
林小婉的指尖刚触到那温热皮肤下的异常光斑，颈间玉珏猛地发出刺耳蜂鸣！萤石强光骤然投射在七娘子心口，一个半透明的、搏动着的心肌细胞3D模型清晰浮现！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细胞的细胞核内，竟嵌着米粒大小、散发着幽绿光芒的萤石碎片！它们在心肌纤维间缓慢蠕动，如同恶性的寄生虫。
“是慢性砷中毒引发的心肌纤维化前兆！”林小婉的声音冰冷如手术刀，“砷离子正在侵蚀心肌细胞的能量工厂——线粒体。而你们用的粉饼…”她目光如电扫向地上狼藉的粉盒，“里面掺的不仅是砒霜，更是含高浓度萤石的‘砒霜精’，目的就是将砷化物精准送达心脏，逐步改造它，使之成为…‘玉珏心’的容器！”她想起在胡商宅邸药人缸里那些镶嵌萤石的心脏标本，寒意顺着脊椎攀升。
李砚立刻接上，语气急促：“对！萤石不仅是防腐剂或标记物，它更像一种‘能量导管’和‘定位器’。砷破坏原有结构，萤石则在废墟上重建符合他们需求的‘能量化器官’！”
话音未落，内室猛地传来尚书夫人撕心裂肺的尖叫！林小婉如离弦之箭冲入，只见老妇人蜷缩在锦榻上剧烈抽搐，唇色青黑发绀，手边滚落一个空药罐，罐底残留着暗红色药膏——正是七娘子同款的“养颜秘药”！
“急性砷中毒！灌生鸡蛋清！大量！”林小婉嘶声下令，扑上去用银簪强行撬开老妇人紧咬的牙关。就在动作间，她眼角余光瞥见那药罐底部，一个极隐蔽的角落，赫然刻着那个熟悉的、倒悬玉珏下七个张开口子的徽记——与凝香阁毒粉包装、胡商药人缸上的标记如出一辙！葬医派的触手，早已深入贵胄内宅！
裴寂的身影如同鬼魅，锁链带着破空之声从屋顶甩下，“铮”地一声精准扣住正要跳窗逃遁的贴身侍女手腕！侍女袖中一个巴掌大的硬壳账本应声掉出，在地上摊开。匆匆几眼，林小婉便觉血液冰凉——账本上密密麻麻记录着每月十五向一个名为“七窍医盟”的秘密组织运送大量“美人粉”的明细，收货人一栏没有名字，只用朱砂画着七片形状各异、散发着微光的玉珏碎片图案！林小婉快速翻动账本，一个更可怕的发现让她瞳孔骤缩：所有记录在案的、出现中毒症状的贵女，其生辰八字，竟都与玉珏宿主实验的关键时间节点精确吻合！
“她们在给长安城的贵女们下慢性毒药，”裴寂的声音如同淬了冰，他一把扯开侍女高挽的发髻，露出其后颈——一个狰狞的、烙进皮肉的双蛇交尾徽记正泛着幽冷的荧光！“用昂贵的胭脂水粉作掩护，把贵族小姐们的心脏，一点点改造成受萤石能量操控的‘容器’！凝香阁，就是葬医派设在长安心脏地带的一处‘器官改造工坊’！”这印证了林小婉在胡商宅邸的猜想：葬医派需要“优质”且“可控”的宿主。
林小婉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在胡商宅邸暗室发现的《天医经》残页，那上面用古奥的梵文记载着“以美肤之名，行蚀心之术”的秘法。她几乎是本能地取出颈间玉珏，贴近七娘子剧烈起伏的心口。奇迹（或者说恐怖）的一幕发生了：萤石光芒骤然穿透肌肤，在地面上清晰无比地投射出一幅微缩的长安城立体能量模型！而尚书府所在的崇仁坊，其位置正闪闪发光，精确对应着模型人体心脏解剖图的“心尖”位置！
“不止是毒杀！每个刻着不同解剖图的粉饼，都是葬医派布设在长安城‘人体地图’上的一个能量坐标！”林小婉指着地面那令人心悸的投影，声音带着洞察阴谋的沉重。只见崇仁坊周围，平康坊、兴宁坊等贵胄聚居的区域，此刻在投影中也正泛着微弱但清晰的金色光点，如同被激活的病灶。“他们要把整个长安城的‘心尖’区域——这些掌握着权力和资源的贵族阶层——都改造成能承受并传导时空裂隙能量的‘心窍宿主群’！七娘子，你正是他们选定的第十三位，也是最后一位关键的‘心窍钥匙’！”
更漏声声，催命般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李砚在翻倒的妆匣暗格深处，摸出半片被火燎焦边缘的古老帛画。帛画正面用鲜艳到刺目的朱砂，绘制着与玉珏表面如出一辙的精密人体解剖图，在心尖位置，赫然用血一般的颜料标着“贞观三年六月初三”——她穿越的日子！而帛画背面，一行清晰无比的现代简体字，如同冰冷的判决书，让林小婉如遭雷击：
“第99次心脏适配实验报告 - 宿主：林氏贵女群。
实验目标：利用砷化物及萤石能量改造心肌，构建‘玲珑心’能量节点网络。
成功率：41%。
时空管理局紧急警告：心脏改造将导致目标区域时空结构脆弱化，显著提升裂隙扩张风险！”
尚书夫人的抽搐突然停止，身体软了下去。林小婉迅速翻开她的眼睑——角膜边缘出现一圈浑浊的白色环带（Kayser-Fleischer环）！这是长期砷中毒导致铜代谢异常的典型体征！与此同时，她颈间的玉珏仿佛被这残酷的现实彻底激活，萤石深处，那古老的“七窍”二字中，代表第四窍——“舌窍”（对应心脏）的字符，首次被点亮，散发出妖异的红光！而她右眼角那四颗呈三角排列、代表肝、胆、胰、脾投影的朱砂痣，此刻也正与地面上崇仁坊“心尖”的投影产生强烈的共鸣，微微发烫！
“裴捕快！”林小婉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指挥官气质，“立刻查封长安城内所有凝香阁分号！控制所有掌柜、调香师！尤其是接触过这种‘特供’粉饼的人！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七窍医盟’的线索！”她转向李砚，语速飞快：“李砚！用石膏粉混合大量生鸡蛋清，调制成糊状吸附剂！必须赶在砷化物进一步侵入心肌前，阻断它们的吸收！外敷内服双管齐下！”
当三人带着肃杀之气冲出尚书府，扑向凝香阁总店时，一股混合着浓郁脂粉和焦糊味的怪异气息已从店门内飘出。踹开大门，只见那个油头粉面的波斯掌柜正疯狂地将账本投入熊熊燃烧的火盆！炉中飘出的纸灰竟在空中短暂凝滞，显现金色的、精密无比的心脏解剖图光影，随即化为飞灰！
“砰！”裴寂的锁链如怒龙出洞，狠狠砸开柜台后的暗室大门！里面景象令人头皮炸裂——堆叠如山的，是数十个标着醒目的“心”字的粗陶罐！李砚强忍恶心打开一个，罐内浸泡在浓稠碧绿色药液中的，赫然是一颗颗已经部分晶体化、散发着微弱幽光的人类心脏标本！更骇人的是，每一颗心脏的心房或心室壁上，都深深镶嵌着一块与七娘子心口光斑中完全相同的萤石碎片！碎片上，用极细的金线刻着不同贵女的生辰八字！
“这些都是…被他们‘淘汰’或‘收集’的贵女心脏？”李砚的声音带着哭腔，手中的显微镜颤抖着对准一颗标本。视野中，那些心肌细胞已呈现可怕的半晶体化状态，萤石碎片如同邪恶的种子，根系般蔓延进组织深处。“砷化物摧毁了正常的细胞结构，萤石则在强行重构…他们真的在把活人的心脏变成…玉珏能量的转换器！”
林小婉的玉珏在此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光芒扫过整个暗室，在地面投出长安城“心尖”区域的立体能量图。她清晰地看到，崇仁坊、平康坊、兴宁坊…所有贵女府邸所在的位置，其心口对应的光斑彼此连接，竟在地图上诡异地勾勒出一个与玉珏核心纹路相同的“七窍玲珑心”图案！葬医派的“心窍改造”网络，已初步成形！
波斯掌柜见事败露，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疯狂，猛地咬碎臼齿中暗藏的毒囊！“嗤——”一股浓稠如墨、带着刺鼻甜腥味的黑血从他口中喷溅而出，竟精准地洒在燃烧的账本残骸上！那黑血接触到火焰的瞬间，“蓬”地腾起一股诡异的淡绿色烟雾，烟雾翻滚扭曲，最终在空中凝成两个触目惊心的古篆大字：
“七窍”
如同一个宣言，一个挑衅。
更漏指向申时，尚书府传来更紧急的消息：七娘子心口的光斑已彻底转化为一个完整的、搏动着的金色心脏解剖投影！而她的脉象，竟诡异地与林小婉颈间玉珏的能量波动频率完全同步！
林小婉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剧痛的右眼角，那里，代表脾脏投影的朱砂痣，正不受控制地向着“心尖”位置缓缓移动——那是脾脏（免疫、储血）与心脏（泵血中枢）在人体能量层面深度共鸣的体现！脾为气血生化之源，心为主宰，此刻，在葬医派的阴谋和玉珏的牵引下，她自身的脏器投影也在发生着微妙而危险的联动。
波斯商队的驼铃声由远及近，似乎正运送着下一批“货物”。林小婉站在凝香阁弥漫着死亡甜香的废墟中，看着李砚用石膏蛋清糊为七娘子紧急制作的心脏区域外敷药，突然发现那粗糙的石膏敷料表面，竟自动浮现出与玉珏能量纹路一模一样的微光图案。玉珏的萤石深处，“七窍”之“心窍”已完全点亮，血红色的光芒流转不息。而剩下的肾、胃、肠三窍，如同黑暗中等待吞噬的巨口，在玉珏的幽光里，等待着她在长安城这座巨大的“人体迷宫”中继续深入，继续破解。
尚书府雕花窗棂上，映出贵女们惶惶不安的剪影，她们心口若隐若现的金色光斑连成一片，如同长安城那颗被强行改造的“心脏”，在贞观三年的暮色中，发出沉重而不祥的搏动。林小婉知道，自己手中的硝酸银试纸、改良的雷因希氏法、用蛋清制作的解毒吸附剂，都是对抗这场悄无声息的“心脏改造手术”的武器。而当现代毒理学撞上盛唐的胭脂水粉，长安城最尊贵的“心尖”之地，正上演着一场跨越千年的心肌保卫战，其胜负，关乎着这座伟大城市的心跳是否会永远停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