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利的剑,只要再近一寸,就能将楼珏的咽喉割破。
逼人凌厉的气势中,传来一道慵懒好听的声音。
“我摄政王府好看的古玉到处都是,楼丞相就莫要拿你这块破玉到处显摆了。”
修长指尖挑起古玉上的红绳,随意掷地。
咚一声脆响。
古玉落地,染尘。
也迅速拉回了两人的思绪。
温棠侧眸看去,只见谢矜玉在融光下长身而立,暗红衣袍,墨发如瀑,眉眼间带着一丝嘲弄轻佻的笑。
眸底深处却藏着,如剑刃一般的幽冷凌厉。
楼珏不惊不动,即便长剑架于脖颈,他仍孑然而立,一身风骨朗如清风明月。
他抬眸,与谢矜玉的沉眸相对,音色蓦沉,“皇宫重地,摄政王难不成还想诛杀朝廷命官,血染宫墙?”
谢矜玉轻轻拉过温棠手,将她拉至身边。
而后,才用正眼看向楼珏,漫不经心的一眼如看蝼蚁,染满凉薄和睥睨,“楼丞相还真是惯会给人安罪名呢。”
话锋一转,低沉嗓音如含冷魄,“不过,楼丞相要不要细数一下自己的罪名?”
楼珏面沉如水,“臣有何罪名?”
“觊觎本王王妃,是一罪,罪不可恕。”
话音一落,冷锐的长剑发出一阵清越的剑鸣,剑光流转,只在转瞬便割破了楼珏颈上的肌肤。
刹那,鲜血如珠,一点一点顺着颈间滴落。
染红了素白的长衫。
温棠微愣,没想到谢矜玉真的会动手,不过很快又恢复了镇定。
恣意妄为,行事乖张的摄政王,确实不负恶徒之名。
龙椅上的那位,应当喜闻乐见。
楼珏也似没料到他会在宫门行凶,面色沉得骇人,如染冰霜。
偏偏始作俑者还笑得一脸恣意愉悦。
他拿出帕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剑上凝着的血,待剑身恢复如初,不染纤尘,才收回入鞘中。
“若再有下次,可不是流血那么简单了。”谢矜玉又看向楼珏,倏然收了嘴角的笑,眸光似如深潭幽寒无波。
不等楼珏应答,谢矜玉就拉着温棠走出宫门。
四周的风将他的衣袍吹起,长身如岱,红衣猎猎。
正如他的性子一样恣意不羁,行事高调,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
楼珏冷冷地注视着他们的背影。
而这样肆意妄为的人,注定树敌无数,注定难成大事,也注定早亡。
出了宫门,两人坐上马车。
偌大的马车里,光线被竹藤帘帐遮蔽,显得静谧又幽邃。
望着正在闭目养神的谢矜玉,温棠觉得还是有必要澄清一番,“我是在宫门口遇见楼珏的,他突然叫住我,对我示好,显然是要从我入手,试探些什么。”
闻言,谢矜玉缓缓睁开了眼,唇边漾着笑意,“哦,那这楼珏还真不是个东西。”
温棠点头,同仇敌忾,“确实如此。”
“脸色怎么那么难看,是宫里人欺负你了?”谢矜玉倾身,抚上她的脸庞。
手指轻轻摩挲时,指腹便被沾染了一些脂粉。
惨白的脂粉下,是一块红润细腻的肌肤。
谢矜玉捻着指腹上的脂粉,如似寻到了真相,笑得绵绸散漫,“原来是装的,好大的胆子连皇后都敢骗。”
“我是被强抢的,总不能顶着一张红润的脸进宫吧?”温棠想避开他滚烫的手指,却避不开。
她又说:“那样,不是不打自招吗?”
谢矜玉箍着她的下颔,眸里流淌着几分说不清的颜色,“话虽如此,可这样丑了些。”
温棠忍不住瞪他。
谢矜玉自顾自又说,“大小姐还是未施粉黛的样子,最蛊惑动人,我见了欢喜。”
温棠一怔,听不出他话中是何意,耳尖却是先滚烫了一片。
“所以,还是擦了吧。”
话落,谢矜玉用长袖给她擦干净脂粉。
他擦得极慢,指尖隔着长袖的布料幽幽在她肌肤上摩挲,几番暧昧流淌在他指下,便是那双凤眸里都沁染着旖旎蛊惑的滋味。
隐忍诱欲,且又危险。
温棠只觉得皮肤被擦得滚烫,像是有把火在蔓了开来。
直到脂粉全被擦净,红润剔透的脸颊露出,他才心满意足地收回手。
“还是这样顺眼。”
温棠摸了摸发红发烫的脸,长舒了口气。
—
转眼,便到了三朝回门日。
摄政王府的马车朝镇国公府行来。
病重的温夫人被长嫂搀扶着而出,即便身着一袭喜气的红色绸缎,可想着女儿是被摄政王强取豪夺的,竟怎么也生不出一丝喜悦来。
甚至,这三日都在担心宝贝女儿是否被恶徒给磋磨了,是否每日以泪洗面,日渐消瘦?
想至此,温夫人只觉心里一阵绞痛,顿时干咳声连连。
长嫂沈茹婉,当即轻拍她的后背,给她顺气,“母亲不要胡思乱想,一会儿棠儿回来了,看到你这番模样,定也会伤怀的。”
闻声,温夫人才堪堪将心头的焦虑苦涩吞下,面上却仍挤不出半分喜色。
沈茹婉也是如此,面露愁态。
正说着,便见摄政王府的奢靡马车已至街口,沈茹婉一扫方才忧愁,笑脸相迎。
温夫人忙命管事点燃相迎鞭炮。
刹那,鞭炮声声,迎国公府小姐回门。
温棠便是在这喜庆的爆竹声中,被谢矜玉轻扶下马车的。
她平日里只穿浅色的衣衫,可今日是回门的大日子,她着了一件烫金的云纹红裙,襟口有南海珍珠缀下,如晕光生辉,随着走动裙摆蹁跹,勾得腰似扶柳,盈盈一握。
万千青丝被绾成了凌虚髻,金凤宝钗缀在发间,长长流苏随风曳动,如漾了一池碧波。
谢矜玉也穿着绣金边红衣,长袖下的那只手与她紧握相扣。
两人相携着走来,沐在春光下,如一对璧人,极是登对。
而王府备的回门礼,更是丰盛又隆重,全然没有敷衍糊弄的意思。
温夫人心中的担忧忽而收起了一些,这般看着,摄政王似没有传闻那般荒唐无礼。
她家棠儿也好像过得不错,面色红润,娇俏灵动。
沈茹婉也轻声道:“都说爱人如养花,棠儿显然被养的很好。”
温夫人赞同却未答,心中仍是芥蒂抢婚之举。
“母亲,嫂嫂。”
温棠欢喜地走来。
两人当即收了心思,面上染喜。
外头风大,一行人进屋。
三日未见,温夫人对温棠想念的紧,便拉着她说些体己话。
至于谢矜玉,则能被安置在花厅吃茶赏景。
厢房内,温夫人屏退左右,拉着温棠坐下。
沈茹婉给她们添好茶后,才拂袖落座。
看着母亲和嫂嫂欲言又止的模样,又想起方才她们对待谢矜玉之举虽客气,但落满了疏离,便知她们有满腹心事要说,也知她们对谢矜玉心怀不满。
若非碍于他的身份,只怕今日便会将其痛扫出门了。
温棠抿上一口茶水后,才主动出声,“母亲,嫂嫂,你们莫要怪谢矜玉,抢婚一事全是女儿唆使他这般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