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锋利的剑,只要再近一寸,就能将楼珏的咽喉割破。

逼人凌厉的气势中,传来一道慵懒好听的声音。

“我摄政王府好看的古玉到处都是,楼丞相就莫要拿你这块破玉到处显摆了。”

修长指尖挑起古玉上的红绳,随意掷地。

咚一声脆响。

古玉落地,染尘。

也迅速拉回了两人的思绪。

温棠侧眸看去,只见谢矜玉在融光下长身而立,暗红衣袍,墨发如瀑,眉眼间带着一丝嘲弄轻佻的笑。

眸底深处却藏着,如剑刃一般的幽冷凌厉。

楼珏不惊不动,即便长剑架于脖颈,他仍孑然而立,一身风骨朗如清风明月。

他抬眸,与谢矜玉的沉眸相对,音色蓦沉,“皇宫重地,摄政王难不成还想诛杀朝廷命官,血染宫墙?”

谢矜玉轻轻拉过温棠手,将她拉至身边。

而后,才用正眼看向楼珏,漫不经心的一眼如看蝼蚁,染满凉薄和睥睨,“楼丞相还真是惯会给人安罪名呢。”

话锋一转,低沉嗓音如含冷魄,“不过,楼丞相要不要细数一下自己的罪名?”

楼珏面沉如水,“臣有何罪名?”

“觊觎本王王妃,是一罪,罪不可恕。”

话音一落,冷锐的长剑发出一阵清越的剑鸣,剑光流转,只在转瞬便割破了楼珏颈上的肌肤。

刹那,鲜血如珠,一点一点顺着颈间滴落。

染红了素白的长衫。

温棠微愣,没想到谢矜玉真的会动手,不过很快又恢复了镇定。

恣意妄为,行事乖张的摄政王,确实不负恶徒之名。

龙椅上的那位,应当喜闻乐见。

楼珏也似没料到他会在宫门行凶,面色沉得骇人,如染冰霜。

偏偏始作俑者还笑得一脸恣意愉悦。

他拿出帕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剑上凝着的血,待剑身恢复如初,不染纤尘,才收回入鞘中。

“若再有下次,可不是流血那么简单了。”谢矜玉又看向楼珏,倏然收了嘴角的笑,眸光似如深潭幽寒无波。

不等楼珏应答,谢矜玉就拉着温棠走出宫门。

四周的风将他的衣袍吹起,长身如岱,红衣猎猎。

正如他的性子一样恣意不羁,行事高调,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

楼珏冷冷地注视着他们的背影。

而这样肆意妄为的人,注定树敌无数,注定难成大事,也注定早亡。

出了宫门,两人坐上马车。

偌大的马车里,光线被竹藤帘帐遮蔽,显得静谧又幽邃。

望着正在闭目养神的谢矜玉,温棠觉得还是有必要澄清一番,“我是在宫门口遇见楼珏的,他突然叫住我,对我示好,显然是要从我入手,试探些什么。”

闻言,谢矜玉缓缓睁开了眼,唇边漾着笑意,“哦,那这楼珏还真不是个东西。”

温棠点头,同仇敌忾,“确实如此。”

“脸色怎么那么难看,是宫里人欺负你了?”谢矜玉倾身,抚上她的脸庞。

手指轻轻摩挲时,指腹便被沾染了一些脂粉。

惨白的脂粉下,是一块红润细腻的肌肤。

谢矜玉捻着指腹上的脂粉,如似寻到了真相,笑得绵绸散漫,“原来是装的,好大的胆子连皇后都敢骗。”

“我是被强抢的,总不能顶着一张红润的脸进宫吧?”温棠想避开他滚烫的手指,却避不开。

她又说:“那样,不是不打自招吗?”

谢矜玉箍着她的下颔,眸里流淌着几分说不清的颜色,“话虽如此,可这样丑了些。”

温棠忍不住瞪他。

谢矜玉自顾自又说,“大小姐还是未施粉黛的样子,最蛊惑动人,我见了欢喜。”

温棠一怔,听不出他话中是何意,耳尖却是先滚烫了一片。

“所以,还是擦了吧。”

话落,谢矜玉用长袖给她擦干净脂粉。

他擦得极慢,指尖隔着长袖的布料幽幽在她肌肤上摩挲,几番暧昧流淌在他指下,便是那双凤眸里都沁染着旖旎蛊惑的滋味。

隐忍诱欲,且又危险。

温棠只觉得皮肤被擦得滚烫,像是有把火在蔓了开来。

直到脂粉全被擦净,红润剔透的脸颊露出,他才心满意足地收回手。

“还是这样顺眼。”

温棠摸了摸发红发烫的脸,长舒了口气。

转眼,便到了三朝回门日。

摄政王府的马车朝镇国公府行来。

病重的温夫人被长嫂搀扶着而出,即便身着一袭喜气的红色绸缎,可想着女儿是被摄政王强取豪夺的,竟怎么也生不出一丝喜悦来。

甚至,这三日都在担心宝贝女儿是否被恶徒给磋磨了,是否每日以泪洗面,日渐消瘦?

想至此,温夫人只觉心里一阵绞痛,顿时干咳声连连。

长嫂沈茹婉,当即轻拍她的后背,给她顺气,“母亲不要胡思乱想,一会儿棠儿回来了,看到你这番模样,定也会伤怀的。”

闻声,温夫人才堪堪将心头的焦虑苦涩吞下,面上却仍挤不出半分喜色。

沈茹婉也是如此,面露愁态。

正说着,便见摄政王府的奢靡马车已至街口,沈茹婉一扫方才忧愁,笑脸相迎。

温夫人忙命管事点燃相迎鞭炮。

刹那,鞭炮声声,迎国公府小姐回门。

温棠便是在这喜庆的爆竹声中,被谢矜玉轻扶下马车的。

她平日里只穿浅色的衣衫,可今日是回门的大日子,她着了一件烫金的云纹红裙,襟口有南海珍珠缀下,如晕光生辉,随着走动裙摆蹁跹,勾得腰似扶柳,盈盈一握。

万千青丝被绾成了凌虚髻,金凤宝钗缀在发间,长长流苏随风曳动,如漾了一池碧波。

谢矜玉也穿着绣金边红衣,长袖下的那只手与她紧握相扣。

两人相携着走来,沐在春光下,如一对璧人,极是登对。

而王府备的回门礼,更是丰盛又隆重,全然没有敷衍糊弄的意思。

温夫人心中的担忧忽而收起了一些,这般看着,摄政王似没有传闻那般荒唐无礼。

她家棠儿也好像过得不错,面色红润,娇俏灵动。

沈茹婉也轻声道:“都说爱人如养花,棠儿显然被养的很好。”

温夫人赞同却未答,心中仍是芥蒂抢婚之举。

“母亲,嫂嫂。”

温棠欢喜地走来。

两人当即收了心思,面上染喜。

外头风大,一行人进屋。

三日未见,温夫人对温棠想念的紧,便拉着她说些体己话。

至于谢矜玉,则能被安置在花厅吃茶赏景。

厢房内,温夫人屏退左右,拉着温棠坐下。

沈茹婉给她们添好茶后,才拂袖落座。

看着母亲和嫂嫂欲言又止的模样,又想起方才她们对待谢矜玉之举虽客气,但落满了疏离,便知她们有满腹心事要说,也知她们对谢矜玉心怀不满。

若非碍于他的身份,只怕今日便会将其痛扫出门了。

温棠抿上一口茶水后,才主动出声,“母亲,嫂嫂,你们莫要怪谢矜玉,抢婚一事全是女儿唆使他这般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