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轻飘飘的声音蔓延在马车内。

原被烦扰困住的温棠忽而犹如醍醐灌顶,神思都变得清明了几分。

她仰起头,眉宇中透着愉悦,“贩卖私盐确实能牟利良多,可这乃是杀头灭九族的重罪。”

“我原先就疑惑,一个三品武将又怎么可能隔几日就买那样贵重的野山参呢?如今想来,只怕这袁崇不安于现状,和这私盐一案也有所牵扯。”

她见谢矜玉正满含趣味欣赏看着她,也不打断,只是静静聆听,她便知自己猜对了。

温棠心下有底,继而又道:“那我可暗中查探,将袁崇贩卖私盐一事悄悄捅到诏狱司面前,届时,诏狱司的闻阁领可不管袁崇是哪个党派的人,必会将其抓入诏狱严刑拷问。”

“他为板上鱼肉时,我或可抓住此时机向袁崇探明一些旧事,一个贩卖私盐的罪臣就犹如一颗弃子,陛下恨都来不及,根本不会管他说什么,也根本不会管他的死活。”

她的语调温柔似水。

却偏生有计谋藏在其中,一时温软的水凝成了冰,掠着一片寒意。

贩卖私盐,积累财富,又与谋逆何异?

届时,袁崇就算死在诏狱司,陛下应当也不会怀疑什么。

“大小姐一点就透,可真聪慧。”谢矜玉轻轻击掌,眸内的赞赏分明。

被夸赞了,温棠唇角上扬,有光隔着竹藤帘蔓入,斜照着她姝艳的面容,细风拂动,似有几番谋士之风,煞是动人。

谢矜玉直勾勾地觑着她,毫不避讳,“我近日查了查西域一战的文献,那袁崇与当年粮草短缺有关?”

温棠颔首,并不打算瞒着,“从他的晋升之路来看,我觉着是。”

也根本瞒不住。

他洞察如火,多智近妖,即便眼下瞒着,很快便也能明晰其中一切。

况且唯有彼此信任的盟友,才能长久的走下去。

温棠与他相视,杏眸灼亮的似如一颗明珠,“你查的文献上,除了这些,还有旁的记载吗?”

谢矜玉深觑了她几眼,又笑着摇了摇头,“就算有旁的,大小姐以为他们敢记录在册?”

温棠听后,眸中的亮色稍稍隐去了几分。

是她蠢钝了问出这样的问题,既是胜利者草拟的文献,又怎么可能将其中的原委曲折记录下来。

只怕早已隐去,只有天知地知,他们知。

袁崇此人,仍旧是唯一的突破口。

正想的入神,马车车轮滚落路边石子,轻轻的一阵颠簸,温棠毫无准备,膝盖直接撞上一侧的案几。

“咚”的一声。

彻骨的刺疼袭来,她本就身娇,如今撞上硬物,疼得她眼角险些泛泪。

“可是撞疼了?”谢矜玉收起笑容,直接变了脸。

温棠捂着膝盖,疼得有些说不出话,直到疼意有所缓解,她才轻点了头,“疼……”

她杏眸轻抬,长长的睫毛上悬着未落的水色,拉长的尾音里有几分撒娇嗔意,瞧着可怜兮兮的。

“给我看看。”

还未等温棠反应过来,她的脚踝突然就被握住。

原被落在马车地面的双脚腾空,被谢矜玉放在了自己腿上,绣着芙蓉花的绣鞋被脱下,他的掌心直接贴上她的白色绸袜。

滚烫的热度隔着薄薄的布料传递,温棠蓦地一僵。

当谢矜玉要褪下她的绸袜,卷起她的裙摆时,温棠的脸蓦地一红,伸手阻了他的举动,“还是别看了吧,到底是在马车上,青天白日的被人撞见不好。”

女儿家到底脸皮薄,在马车里脱下鞋袜,露出腿上肌肤,总是不太妥帖。

说着,便要将腿挣开。

谢矜玉却握着她的脚踝没松,凤眸黑峻峻的,像是笼着一团浓雾,“只是看看伤,又不是行什么浪荡之事,大小姐怕什么?”

望着他深邃的眉眼,温棠挣扎的幅度变小了一些。

也是,只是看看伤而已,若是再拒,就显得有些欲盖弥彰了。

温棠把手松开,身子也稍稍放松了些,“那便看看吧。”

闻言,谢矜玉眼帘垂落,修长的手指轻轻卷起她的裙摆,腿上莹白的肌肤露了出来,即便已过惊蛰,空气中仍有微凉泛起。

掠过露在外的肌肤,泛起细细的颤栗,温棠抿了抿唇,没做声。

直到谢矜玉粗粝的指腹,碰上她的小腿时,温棠指尖一颤,终于还是忍不住垂眸看了过去。

才只是一眼,她就愣住了。

不是吧。

才只是磕碰了一下,怎么两边膝盖竟红肿成那样,就像是冬天雪地里落了一地沁血红梅,有种被凌虐过后的可怜。

她被养得娇,更是耐不住疼,肌肤也比寻常人娇嫩,轻轻一碰就红痕密布,可如今这样也着实夸张了些。

这或许也有刚刚跟母亲下跪请罪的缘故,当时跪了挺久,她隐隐觉得膝盖疼,又恰逢磕碰,便雪上加霜了。

这破身子,可真没用。

“大小姐还是同以前一样,娇嫩的紧。”谢矜玉说着,便从长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刹那,淡淡的药香味袭来。

温棠别开眼,有些无地自容。

尤其是看到那个熟悉的药瓶时,眉眼垂得更低,一抹烟霞色悄然攀上面颊,红艳艳,俏生生的。

以前谢矜玉让她抄写兵书和策论,一写是上千上万字,她的两只手都被磨出了水泡,疼得厉害,又不敢去跟旁人说。

谢矜玉便是用着瓷瓶里的伤药,给她仔细上药的。

不成想,这药瓶他竟随身携带,他定也觉得自己娇气无用。

温棠脸上的羞愤险些藏不住,双腿挣了挣,却始终没有挣开,换来的是谢矜玉更强力的禁锢,一手握住她的脚踝,一手将那个瓷瓶打开,更浓的药味萦绕在鼻尖。

望着贴在她小腿上的那根手指,温棠忽而心里一慌,“还是回去让绿珠给我上药吧。”

“大小姐,还是让属下来伺候你吧。”谢矜玉脸色不变,眸光却深不可测,像藏着一团火,“就像以前你手弄出水泡,我给你上药一样。”

温棠双唇紧抿,耳尖乃至整张脸,红烫的厉害。

手和腿,怎能相提并论?

偏偏谢矜玉还在说。

低磁的嗓音里滚着火热,藏着旖旎和蛊惑。

“我会轻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