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中心的灯光在凌晨四点终于熄灭。陆沉站在停车场，雨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他摸出那最后一支烟，犹豫片刻又塞回烟盒。手机屏幕亮起，是林小满发来的七人委员会初步名单，七个名字中只有两个他认识——父亲陆远山和法医方明远。
清晨七点四十五分，刑侦支队办公室。
程野把三杯咖啡重重放在桌上，黑眼圈明显。"技术科通宵了，图纸上的符号有结果了。"他滑动平板，显示出一个三维重建的图案，"这玩意儿在建筑行业叫'承重警示标'，但——"
"但多了这个星形变体。"苏晚晴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手指点在屏幕一角。她白大褂袖口还沾着昨夜的污渍，身上却有淡淡的苦艾香。"我查了资料库，1998到2000年间，临海市只有新都大厦用过这种变异标识。"
陆沉的钢笔在名单上划出一道线。"因为地基问题。"他声音低沉，"当年施工到地下三层时发现岩层裂缝，设计被迫修改。"钢笔突然停住，"这些信息不在公开档案里。"
"当然不在。"林小满的声音从电脑音箱传出，监控画面显示她正在档案局机房，"市政建设档案被人为删改了十七处。不过——"键盘敲击声骤密，"我找到了原始蓝图备份。"打印机开始吐出纸张，一张残缺的图纸缓缓出现。
程野凑近看突然吹了声口哨："这设计图和我们昨天找到的能拼上！"两图纸拼合处，红酒渍恰好形成一个箭头，指向地下室某处。
苏晚晴的指尖轻轻擦过图纸边缘："这不是红酒。"实验室灯光下，她举起棉签，"是血红蛋白与单宁酸的混合物，有人刻意仿造了酒渍。"
办公室突然安静。陆沉拿起外套："去现场再看一次。程野，联系郑天雄的助理王雯，我们需要她辨认——"
"联系不上。"程野亮出手机记录，"从昨晚21:17最后一个电话后失联。她家物业说整夜没亮灯，但..."他调出监控截图，"凌晨3:29有人从消防通道离开，戴着口罩，但看步态是个女性。"
苏晚晴突然抓起车钥匙："去她家。如果是自愿离开，她会带两样东西——"她已经走到门口，"玄关的哮喘喷雾和卧室的褪黑素。王雯的医疗记录显示她离开这些超过八小时就会发作。"
雨中，陆沉的车拐进公寓小区时，警戒线已经拉起。王雯的房门虚掩着，门锁完好。苏晚晴蹲下检查锁孔："没有撬痕，钥匙或者密码开启。"她的手套在把手上抹过，"有轻微苦杏仁味。"
客厅茶几上摆着半杯水和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定格在一份加密文档界面，文件名《新都计划终审会议记录1999.12.24》。林小满远程接入电脑："需要生物识别解锁，但——"画面突然切换，"摄像头拍到有趣的东西。"
放大后的视频里，王雯身后书架上有个相框反射出拍照者——西装革履的郑天雄，而照片日期显示是三个月前。程野翻找书架："相册不见了。等等..."他从沙发缝夹出一张便利店小票，"昨晚20:43买的相册和记号笔。"
卧室床头柜抽屉微开。苏晚晴用镊子夹出一片干枯叶片："与酒店发现的同种，但多了一道折痕。"她对着灯光转动叶片，"被夹在书页里很长时间，最近才取出。"
浴室传来水声。陆沉推开半掩的门，发现淋浴龙头在滴水。洗手台上，牙刷和洗面奶摆放整齐，但毛巾架少了一条。"她带走了擦手巾。"苏晚晴指向挂钩上的水渍轮廓，"习惯用右手取毛巾的人留下的痕迹。"
厨房冰箱贴压着一张外卖单，订单号被红笔圈出。林小满迅速查询："昨天18:30送的轻食沙拉，但..."她调出餐厅监控，"送餐员工牌是伪造的。"
陆沉的目光停在微波炉上。显示面板亮着，但门缝里夹着一片菜叶。"预设了加热程序却没使用。"他按下取消键，电子音报时："当前时间，上午9:17。"这与墙上挂钟的9:19形成微妙差异。
程野从阳台返回，手里拿着一个塑料袋："消防通道发现这个。"袋里是团皱巴巴的纸巾，展开后显出淡红色唇印和一行字迹潦草的数字：7-21-19。
"不是日期。"苏晚晴突然说，"是元素周期表序号——氮、钪、钾。"她抬头看向陆沉，"化肥成分。郑天雄的老家是农业县。"
林小满的惊呼从音箱炸响："查到了！王雯电脑的加密文档有隐藏分区，需要——"声音戛然而止，接着是急促的键盘声，"有人正在远程擦除数据！"
陆沉抓起车钥匙："程野留现场，苏法医跟我回局里。"他最后环视公寓，目光停在门厅伞架——两把长柄伞都在，而窗外雨势正猛。
警车驶离时，苏晚晴忽然降下车窗。雨水裹挟着某种气息飘进来，她轻声道："苦艾混着...碘伏？这附近有诊所。"
后视镜里，公寓三楼窗帘微微晃动，仿佛有人刚刚放下掀开的一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