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了。
灰白的光透进来,屋子里东西很少,冷清。
我脱下衬衫,走进浴室。
热水冲下来,雾气弥漫。
镜子里的身体,线条利落,有几道不太明显的旧疤。
肩胛骨那里,有一个模糊的印记。
像某种古老的文字,浅淡得几乎看不清。
澹台烬以为那是小时候打架留下的。
她忘了。
十年前,她被人堵在巷子里,是我冲进去,替她挡了那一下。
对方手里拿的不是刀,是碎了的啤酒瓶。
锋利得很。
那时候,她还不是现在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大小姐。
她会哭,会尖叫,会紧紧抓着我的胳膊,手指掐进我肉里。
「沈酌,沈酌你别死!」
血糊了她一手。
她吓得脸色惨白。
我当时想,这姑娘,胆子真小。
后来她爸,澹台宏,找到了我。
给了我一份工作,一笔钱。
让我跟着他女儿,当她的影子,挡掉所有不干净的事。
我答应了。
我需要那笔钱。
我更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靠近澹台家。
十年。
我看着澹台烬考上国外名校,又辍学回来打理家族生意。
看着澹台宏的集团越做越大,树敌越来越多。
看着这个金光闪闪的家族,内里被蛀空,摇摇欲坠。
我什么都没说。
只是看着。
像一个最有耐心的猎人。
5
第二天下午,我才去公司。
名义上,我是澹台烬的特别助理。
有一间自己的小办公室,朝北,终年不见阳光。
秘书小林探头进来。
「沈哥,澹台总让你去她办公室一趟。」
「嗯。」
我拿起平板电脑,上楼。
总裁办在这一层的最里面,宽敞,明亮,一整面落地窗,俯瞰大半个城市。
我敲门。
「进。」
澹台烬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面,正在看文件。
她换了职业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挽起,露出纤细的脖颈。
和昨晚那个在江边抽烟的女人,判若两人。
「上个月和信德的合作案,数据有问题。」她头也没抬,把一份文件推过来。
我拿起翻开。
是流水和账目。
「哪里不对?」
「第三页,备用金的支出,高得离谱。」她用笔尖点了点,「谁批的?」
「项目部,王经理。」
「让他滚蛋。」她语气平淡,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王经理是澹台老先生……」
「现在这里我说了算。」她终于抬起眼,目光锐利,「按规矩办。该审计审计,该送进去,就送进去。」
「明白。」我合上文件。
她靠向椅背,揉了揉眉心。
「晚上什么安排?」
「七点,和银海的李总吃饭,在悦府。九点半,您约了张太太做SPA。十一点……」
「行了。」她打断我,「SPA取消。晚饭你陪我去。」
「是。」
我转身要走。
「沈酌。」
我停下。
「昨天江边,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答。」她看着我,眼神探究,「十年了,你变成什么样了?」
办公室里静得能听到中央空调送风的声音。
阳光透过玻璃,在她桌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大小姐觉得我变了,我就是变了。」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