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台上方惨白的光,像凝固的冰霜,沉沉压下来。沈砚白戴上手套,橡胶紧绷的细微声响在过分寂静的验尸房里被无限放大。他的目光落在台面那具躯体上,线条曾经流畅如天鹅,如今却只余僵硬和死寂。苏晚,那个以《镜中水月》惊艳全城的年轻舞蹈家,此刻只是一具等待被阅读的冰冷文本。
他习惯性地环顾四周,视线扫过不锈钢器械柜冰冷光滑的表面,掠过墙角那个被厚厚防尘布严密覆盖的物体轮廓——那是房间里唯一一面大镜子。确认布幔严实无缝,沈砚白才略略放松绷紧的肩线。这是他的仪式,也是他必须恪守的保命铁律。他的秘密如同深埋地底的棺椁:当指尖接触亡者,若视野中不幸摄入镜影,亡者临终前撕裂灵魂的剧痛,便会如附骨之疽,瞬间侵入他的感官。
指尖终于落下,触到苏晚微凉的手腕皮肤。还好,没有意外。他深吸一口气,带着职业的冰冷专注,开始了程序化的检查。皮肤苍白,未见显著外伤。他拿起解剖刀,冰冷的金属锋刃划开沉寂的皮肤与肌理,露出胸腔内部那个沉默的、停止跳动的引擎——心脏。它看起来并无异常,大小适中,没有肉眼可见的破裂或严重堵塞的冠脉。初步判断,符合突发性心源性猝死的表征。一个年轻生命的骤然陨落,原因似乎指向了命运一次无情的电路故障。
流程接近尾声。沈砚白需要移动身体去取另一侧的器械。就在他侧身、手臂伸展过头的刹那,眼角的余光猛地捕捉到一丝异样光亮——器械柜光洁如镜的金属门表面,清晰地映出了解剖台上苏晚苍白的面容,以及他自己俯身靠近的倒影!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颅内炸开。
“不!” 迟滞的念头刚刚浮现,一股沛然莫御的冰冷水流已狠狠灌入他的口鼻,蛮横地挤走肺里每一丝空气!视野瞬间被翻涌的、绝望的黑暗浊流吞噬。无形的巨手扼住咽喉,将他拖向无底的深渊。冰冷的恐惧和生理性的窒息感如钢针般刺穿他的神经,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痉挛,他踉跄着撞向冰冷的器械柜,金属柜门发出刺耳的哀鸣。他双手死死抠住自己的喉咙,指节因用力而惨白,仿佛要撕开一条通往空气的裂缝,喉咙深处发出“嗬嗬”的、濒死的倒气声,涎水失控地顺着下颌滴落,在冰冷的地砖上溅开绝望的水痕。溺水!是活活溺毙的酷刑!
不知过了多久,那灭顶的潮水才如噩梦初醒般骤然退去。沈砚白瘫软在冰冷的器械柜旁,后背的制服被冷汗彻底浸透,紧贴着皮肤,带来一阵阵战栗的寒意。他大口喘息,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胸腔深处残留的、真实的灼痛。他抬起布满血丝的眼,死死盯着解剖台上苏晚平静的遗容,又猛地转向那份摊开在一边的初步尸检报告。报告上那行冰冷的结论“符合心源性猝死特征”此刻显得如此荒谬,像一张巨大的、嘲讽的鬼脸。
心源性猝死?绝不可能带来如此清晰、如此酷烈的溺毙体验!那冰冷的绝望,那口鼻被彻底封死的痛苦,绝非一颗骤然罢工的心脏所能给予。报告在说谎。或者更可怕的是,他看到的“真相”在说谎。一股寒意,比验尸房的冷气更刺骨,顺着脊椎蛇一般地向上攀爬。苏晚的死,绝非表面这般简单。这冰冷的台面下,一定沉睡着某种被精心掩埋的、足以噬人的怪物。
报告被无声地合上。沈砚白面无表情地重新戴上手套,动作比平时更慢,也更沉。冰冷的器械再次被握在手中。这一次,他的目标异常明确——那颗被初步判定为“无显著异常”的心脏。刀锋精准地避开初次解剖的创口,沿着更隐蔽的路径深入。血肉被分离,瓣膜被小心翼翼地探查,心室的内壁被强光灯仔细检视。时间在死寂中流淌,只有器械偶尔碰撞的轻响。终于,当他用最精细的镊子,极其轻微地拨开心室内部一片肌束的褶皱时,强光下,一片极微小、与周围心肌纹理截然不同的细微凸起暴露出来。
那不是病变组织。沈砚白的心猛地一沉。他换上一枚高倍放大镜片,凑得更近。光线聚焦下,那片凸起显现出清晰的、有规律的排列——是盲文!极其微小,如同恶魔的耳语,被某种难以想象的精密工具刻在了这生命泵的最深处。沈砚白屏住呼吸,指尖隔着薄薄的乳胶手套,极其轻微地、颤抖地抚过那些细微的凸点,在死寂中无声地解读:
“救……救……下……一……个……”
四个冰冷的点符,组合成一句来自地狱深处的呼救。沈砚白猛地抽回手,仿佛被那无形的字符烫伤。他踉跄后退一步,背脊重重撞在冰冷的瓷砖墙上,发出沉闷的回响。胸腔里那颗属于他自己的心脏,此刻正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跳脱出来。解剖台上方惨白的光,此刻看来如同幽冥的鬼火,无声地舔舐着苏晚安静的脸,和她胸腔内那个刻着绝望密码的器官。寒意不再是蛇,而是冰封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秘密不再是负担,而是唯一能照亮深渊的火把。沈砚白摘下手套,指尖残留着橡胶和死亡的气息。他避开同事,像一道沉默的影子滑出警局大楼。苏晚的手机通讯录和社交网络轨迹,被他在个人终端上反复筛选、交叉比对。一个名字在众多联系人中渐渐浮出水面,频率不高,却总围绕着一些特定时间节点出现——在她生命最后几周,以及她最后一场公演《镜中水月》的筹备期间。陆先生。一个经营着名为“照影斋”的古董店的人。备注栏里只有一句简单的留言:“陆先生处有奇珍,可助舞境。” 奇珍?舞境?沈砚白咀嚼着这几个字,眼神锐利如刀锋。
“照影斋”隐匿在老城一条被时光遗忘的深巷尽头。推开沉重的、雕刻着繁复缠枝莲纹的木门,一股陈年木质、灰尘和奇异冷香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店里光线幽暗,仿佛黄昏被永久地封存在此。目光所及,尽是岁月沉淀的器物:蒙尘的瓷器泛着冷光,铜器布满暗绿的锈迹,褪色的织锦低垂。但真正攫住沈砚白目光的,是那些无处不在的镜子。它们形态各异,镶嵌在斑驳的西洋梳妆台上,悬于褪色的花鸟屏风间,甚至独立地斜倚在墙角。镜面大多蒙尘或水银剥落,映照出的景象扭曲、破碎、光怪陆离,像无数只窥伺的、布满阴翳的眼睛。
“贵客临门,稀罕。”一个温润平和的声音从店堂深处传来,如同上好的丝绸滑过空气。阴影里,转出一个身着深灰色暗纹长衫的男人,约莫五十上下,面容清癯,眉眼含笑,气质儒雅得如同旧画中走出的人物。他手里正用一方雪白丝帕,专注地擦拭着一面巴掌大的、边缘雕着狰狞饕餮纹的青铜古镜。镜面幽暗,映不出清晰的人影,只泛着诡异的、水波般的暗光。沈砚白认得他,资料照片上那个模糊的侧影此刻变得无比清晰——陆先生。
“陆先生?”沈砚白开口,声音在过分静谧的空间里显得有些突兀。
陆先生抬眼,目光温和地落在沈砚白脸上,那温和深处却似有某种穿透力极强的审视。“正是。先生面生,不知是寻物,还是赏鉴?”他放下手中的古镜,饕餮纹在幽暗中仿佛活了过来。
“听闻陆先生这里有些……特别的镜子,”沈砚白谨慎地措辞,目光扫过四周那些沉默的镜面,“能映照出些寻常看不到的东西?”
陆先生嘴角的笑意加深了几分,带着一种洞悉的玩味。“镜子嘛,不过死物,映照的是人心所想罢了。不过……”他话锋一转,视线有意无意地扫过沈砚白略显苍白的脸,“有些古镜,历经岁月,确能沾染些……特别的气息。譬如,”他拿起刚擦拭的那面饕餮纹小镜,镜面有意无意地对准沈砚白,“能照见些……不属于当下的片段。先生似乎对此很感兴趣?” 他的目光,如同细密的蛛丝,无声地缠绕上来。
沈砚白的心跳漏了一拍,对方那看似随意的镜面角度让他本能地感到危险。他强迫自己镇定,不动声色地侧身,避开那幽暗镜面的直接映照,目光投向店内深处。“只是好奇。听说苏晚小姐生前,也曾对您这里的藏品情有独钟?”他抛出这个名字,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
陆先生擦拭镜面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指节修长稳定。“苏晚小姐?那位舞者?是来过几次。”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她是个很有灵性的姑娘,追求极致的美。可惜,天妒红颜。”他微微叹息,放下那面饕餮纹镜,缓步踱向深处一排蒙尘的立镜,“她说寻常的镜子,照不出她舞动时灵魂的震颤。她在寻找一面……能真正‘看见’她的镜子。”他停在一面高大的、镶嵌在繁复紫檀木框中的穿衣镜前。镜框雕刻着层层叠叠的云纹和姿态扭曲的飞天,镜面却异常光洁,水银饱满,在幽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冷冽的光,像一片凝固的深潭。陆先生抬手,轻轻拂去镜框上的浮尘,动作轻柔如同抚摸情人的面颊。
“就是这面‘飞仙引’,”陆先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醉,“前朝宫廷的遗物,据说曾照遍深宫幽怨,最是能映照人心深处……那些炽烈的渴望和……痛苦。”他侧过身,对沈砚白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脸上是无可挑剔的儒雅微笑,“先生可要近前一观?或许,它也能映出些您心中所想?”
沈砚白的视线被那面名为“飞仙引”的古镜牢牢攫住。镜面深邃,光洁得不似凡物,仿佛能将整个幽暗店堂的魂魄都吸摄进去。一种冰冷的、源自本能的巨大警兆在脑中尖啸,警告他远离,警告他不要去看!然而,苏晚心室里那句盲文的呼救,解剖台上冰冷的触感,还有那灭顶的溺毙之苦,化作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他向前迈了一步。
就是这一步。
视野的边缘,那光洁如深潭的“飞仙引”镜面,猛地爆发出无声的、惊心动魄的扭曲!镜中的影像不再是幽暗店堂的倒影——沈砚白自己的倒影赫然在目!然而那影像正经历着地狱般的酷刑:镜中的“他”跪倒在地,身体蜷缩如煮熟的虾米,双手死死扼住自己的咽喉,指缝间渗出刺目的鲜血。眼球可怕地凸起,布满蛛网般的血丝,几乎要挣脱眼眶的束缚。暗红的血泪混合着乌黑的血块,正从扭曲的鼻孔和撕裂的嘴角汩汩涌出,如同几条污秽的小蛇,蜿蜒爬过下颌,滴落在镜中冰冷的地面上。那张脸,因极致的痛苦而完全变形,狰狞如同恶鬼,却分明还残留着属于沈砚白的轮廓!
“嗬——!” 现实中的沈砚白喉咙深处猛地爆出一声短促、撕裂的抽气!几乎在镜中影像显现的同时,一股腥甜的铁锈味毫无征兆地在他口腔里弥漫开来,温热的液体正不受控制地从他的鼻腔中缓缓淌下。他下意识地抬手一抹,指尖一片刺目的猩红!胸腔内,一种从未体验过的、仿佛内脏被无形巨手疯狂撕扯搅碎的剧痛轰然炸开!
镜中那濒死的倒影,与现实中口鼻溢血、剧痛加身的沈砚白,瞬间构成了一个无比清晰、无比恐怖的因果链!
“果然……” 一声轻叹自身后传来,带着尘埃落定般的了然,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乎贪婪的欣赏。陆先生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地站到了沈砚白侧后方,距离近得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那儒雅的面具彻底剥落,此刻他的脸上,是一种纯粹的、令人骨髓冻结的兴奋,眼中闪烁着发现稀世珍宝般灼热的光芒。
“多么罕见的天赋啊,沈法医。”陆先生的声音低沉下去,如同毒蛇吐信,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黏腻感,“不,或许我该称你为……‘同好’?那种无需媒介,仅凭触碰亡者便能同步其终极痛苦的……纯粹通感。百年难遇!苏晚那丫头,不过是面粗糙的‘苦镜’,临死前那点溺水的恐惧,聊胜于无罢了。而你……”他逼近一步,目光死死锁住沈砚白因剧痛而微微佝偻的身体,那眼神仿佛在欣赏一件绝世艺术品,“你的痛苦,你的恐惧,你的挣扎……若被我的‘飞仙引’完整拓印下来,那该是何等醇厚、何等精粹的‘醍醐’啊!它将超越我所有的收藏!”他摊开手,掌心向上,如同在展示一个唾手可得的美梦,脸上漾开一个纯粹愉悦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留下来,做我下一面‘苦镜’,可好?你的痛苦,将在我的镜中……获得永恒。”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狠狠凿进沈砚白的耳膜。胸腔的剧痛如同有生命的活物在疯狂啃噬,口鼻中鲜血的腥甜气息浓郁得令人窒息。镜中自己那七窍流血、濒死挣扎的倒影还在眼前晃动,与陆先生那张因极致贪婪而扭曲的儒雅面孔重叠在一起。留下?做一面镜子?承载痛苦直到永恒?沈砚白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那面如同深渊入口的“飞仙引”。镜中自己扭曲的倒影,那双凸起的、绝望的眼睛,也正死死地回望着他。
不!绝不!
一股混杂着剧痛、愤怒和毁灭欲的狂潮,以从未有过的蛮横姿态冲垮了沈砚白所有的理智堤坝!就在陆先生微笑着伸出手,指尖即将触碰到他肩膀的刹那——
沈砚白爆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那不是源于喉咙,而是来自灵魂被碾碎时的最后咆哮!他用尽全身残存的所有力量,甚至借助了胸腔内那撕心裂肺的痛苦带来的扭曲爆发力,整个人如同失控的炮弹,不是扑向陆先生,而是以肩为锤,朝着那面幽深如魔眼的“飞仙引”,狠狠撞了过去!
“砰——哗啦——!!!”
震耳欲聋的爆裂声瞬间撕裂了“照影斋”死水般的寂静!那面凝聚了无数岁月、无数痛苦、被陆先生视若生命的“飞仙引”,在沈砚白决绝的撞击下,脆弱得如同一个徒有其表的噩梦!厚重的紫檀木框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迸裂!光洁如深潭的镜面更是直接炸开,化作万千片锋利、狰狞的碎片!它们闪烁着无数细碎的、扭曲的光,如同被释放的怨灵,尖啸着向四面八方激射!
“不——!!!”
陆先生脸上那胜券在握的、贪婪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毁天灭地的惊骇和剧痛!他发出一声骇人的惨嚎,如同被抽去了脊梁骨,整个人猛地蜷缩倒地!那景象可怖到了极点——仿佛有无数无形的、燃烧着地狱之火的铁鞭在同一瞬间狠狠抽打在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根神经上!他的眼球以可怕的速度充血、暴凸,几乎要挣脱眼眶的束缚!暗红发黑的血液如同失控的喷泉,从七窍中狂涌而出!皮肤下的血管根根暴起、扭结,呈现出一种濒临爆裂的青紫色!他全身的骨骼都在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错位声,身体像被无形巨手抓住疯狂地撕扯、折叠,在布满玻璃碎屑的地面上剧烈地翻滚、抽搐、扭曲!不再是人类,更像是一团被强行塞进人皮、又被地狱之火从内部点燃的活体燃料!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每一次抽搐都带出更多的血沫和碎肉,仿佛全身的器官都在那积攒了不知多少岁月、多少亡灵的恐怖痛苦洪流的冲击下,瞬间分崩离析!
沈砚白也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倒在地,锋利的玻璃碎片划破了他的手臂和脸颊,留下几道火辣辣的伤口,鲜血渗出。然而,就在那面“飞仙引”彻底炸裂的同一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轻松感”如同温暖的潮水,瞬间冲刷过他全身!一直疯狂撕扯他内脏的剧痛,毫无征兆地消失了!仿佛一直勒紧他灵魂的绞索,骤然崩断!口鼻间那令人窒息的温热流淌也戛然而止。只有身体各处被玻璃划破的皮肉,传来清晰的、属于他自己的、微不足道的刺痛。
他大口喘息着,新鲜的、带着灰尘和血腥味的空气涌入肺腑。他挣扎着坐起身,背靠着冰冷、布满蛛网裂纹的墙壁。眼前,是陆先生那具仍在无意识抽搐、扭曲得不成人形的躯体,每一次抽搐都带出更多的污血,在地面蜿蜒扩散,散发出浓烈的腥甜和内脏破裂的恶臭。
沈砚白抬起手,用沾着自己鲜血和灰尘的袖口,随意地、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慵懒,抹去脸上残留的血迹。他的目光,越过地上那团渐渐停止抽搐、散发出死亡气息的“东西”,落在散落一地的、那些闪烁着的镜面碎片上。每一片小小的碎片里,都映照出他此刻染血的脸庞,映照出这幽暗店铺的狼藉一角,映照出地上那团终结的黑暗。
他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扯了一下,形成一个混杂着疲惫、残酷和冰冷明悟的弧度。破碎的镜片里,无数个小小的倒影,也同时对他扯出一个同样破碎、却意味深长的微笑。
“呵……” 一声低哑的轻笑从他染血的唇间溢出,在死寂的、弥漫着血腥的“照影斋”里幽幽回荡,如同叹息,又如同最终的审判:
“镜子……原来……也会反噬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