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在八仙桌旁坐下,八仙桌的桌面是整块的楠木,上面留着细密的木纹,还有几处淡淡的墨渍,显然是常年用来铺展书画的。

「文小姐,先别急,慢慢说。你邮件里说古画出事了,具体是怎么回事?」

文舒深吸了口气,像是在平复情绪,她小心翼翼地将紫檀木画盒放在案上,手指轻轻拂过盒盖的铜包角:

「这画是我家传的宝贝,叫《秋江待渡图》,是明代吴门画派文伯仁的真迹——文伯仁是文征明的侄子,您应该知道。

我爹经营「墨缘堂」三十年,一直把这幅画当传家宝,从来没出过事。」

可昨晚……昨晚下大雨,我爹在灯下整理画时,突然出了事。」

她打开画盒时,指尖还在微微颤抖。画盒里铺着暗黄色的宣纸,宣纸是特意用来衬垫古画的,上面还留着淡淡的樟木香气——显然是长期和樟木箱放在一起,染上的味道。

古画被小心地卷在里面,展开时,能听到宣纸轻微的「沙沙」声,像是纸张在诉说岁月的故事。

沈砚之凑近细看,这幅《秋江待渡图》纵约三尺,横约五尺,纸质是明代特有的「楮皮纸」——这种纸用楮树的树皮制成,纤维粗长,纸质柔韧,对着光看,能看到细密的纤维纹路。

画中描绘的是深秋的江面景色:

江面用淡墨渲染,泛着粼粼的波纹,波纹的笔触纤细,是文伯仁晚年擅长的「游丝描」;

岸边的柳树用焦墨勾勒枝干,枝干的皴法是「披麻皴」,线条遒劲,透着股苍劲感;

柳树下立着个戴斗笠的僧人,僧人穿着灰色僧袍,手里拿着一根禅杖,正望着江心的渡船;

渡船是乌篷船的样式,船篷用浓墨渲染,篷布的褶皱处隐约能看到淡红的痕迹,像是被人用朱砂淡染过,又刻意用墨色盖住。

画的右下角题着「嘉靖四十三年,文伯仁戏笔」,字迹是行书,笔画流畅,带着文氏家族特有的娟秀;

题跋旁钤着两方印章,一方是「文伯仁印」,另一方是「五峰」——「五峰」是文伯仁的号,这两方印章的篆刻风格,与现存于南京博物院的文伯仁真迹印章完全一致。

「这确实是文伯仁的真迹。」

沈砚之轻声说道,他用指尖轻轻触到画纸,纸质温润,墨色沉着,没有丝毫火气,是典型的明代古画质感,

「文小姐,你爹昨晚看到了什么?」

「我爹说,他当时正用软布擦拭画的边缘,突然看到画里的僧人变成了穿红衣的女人。」

文舒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被什么人听见。

「那女人穿着明代的襦裙,裙子是正红色的,上面绣着缠枝莲纹,头发挽成『飞天髻』,插着一支金步摇。

她手里还拿着支沾血的毛笔,毛笔是狼毫的,笔锋上的「血」是暗红色的,像是刚滴上去的。

那女人就站在柳树下,对着我爹笑,嘴角翘得很高,眼神却很吓人。」

她顿了顿,眼泪突然掉了下来,砸在画盒的铜包角上,发出「嗒」的一声。

「我爹吓得手里的软布都掉了,往后退时,不小心摔在地上,头磕到了柜子角——那柜子是明代的榉木柜,角上有铜包边,特别硬。

我听到声音跑过去时,我爹已经倒在地上了,画也掉在地上,画轴散开,我爹手里还攥着一块画纸碎片,嘴里重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