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特别喜欢班上的同学们。我们分享着从家里带来的烤红薯、炒黄豆,一起在课间玩跳房子、扔沙包。杨老师有时课间也会加入我们,他高大的身影弯下来,笨拙地握着球拍,和我们一起欢笑,那一刻,他不像老师,更像一个亲切的长辈。

第四节:微光的意义

三年级到五年级,这短短三年的时光,在我漫长的成长岁月里,短暂得如同一个午后。但它留下的光与热,却足以照亮我其后很长一段晦暗的路。

那个不足十人的班级,和杨老师那高大而温暖的身影,是我情感上的“乌托邦”。它用最质朴的方式教会了我什么是平等、什么是友谊、什么是来自长辈的、不带偏见的关爱。它让我相信,在一个足够安全和支持的环境里,我是可以勇敢表达、可以被喜爱、可以被看见的。

这段经历,像在我性格的底片上,第一次曝光出了一张明亮、温暖的影像。朱校长的摩托车,和杨老师高大的身影、洪亮的嗓音,共同构成了这束微光的来源。尽管后来,随着升入初中、高中,尤其是大学那次事件后,我再次将自己封闭起来,但内心深处,始终保存着关于那个“小小部落”和杨老师的记忆。它像一个秘密的能源,让我在感到无比孤独和自我怀疑的时候,还能依稀记得,自己曾经那样无拘无束地笑过,那样被一个集体、一位师长全然接纳过。

很多时候,改变一个人命运的,未必是宏大的叙事,恰恰是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偶然的微光。邻村小学的那段日子,和杨老师的身影,就是我童年里最珍贵的一束微光。它没有改变我外部世界的格局,我依然是那个“盼弟”,依然要回到那个重男轻女的老宅。但它在我内心世界埋下了一颗种子,一颗关于自信、关于友谊、关于自我价值的种子。这颗种子沉睡了许多年,等待着在未来某一个合适的时机,能够再次破土发芽。

带着从“小小部落”里汲取的这点点温暖和自信,我走进了镇上的初中,迎来了我青春期的下一个阶段——一个既有短暂绽放,又有更深迷茫的时期。

第三章:青春的明与暗

带着从邻村那个“小小部落”里汲取的温暖,我步入了镇上的初中。这是一所比村小大得多的学校,红砖的教学楼,喧闹的操场,以及骤然增多、来自不同村落的同学面孔,一切都预示着我的世界将被拓宽。青春期,如同一场悄然登陆的季风,带来了内心的丰沛雨水,也带来了成长的明暗交错。

第一节:包老师与蒙文课的根脉

初中的第一堂蒙文课,走进来的是一位气质独特的女老师。她姓包,身材匀称,穿着一身黑色裙子,步履从容。她开口说话,声音不是清脆,而是带着一种醇厚的磁性,流利的蒙语像马头琴的旋律,瞬间抓住了所有同学的心。

包老师上课极其认真,甚至有些严厉。她要求我们必须掌握每一个字母的准确发音,理解每一段课文背后的文化意涵。她说:“语言是一个民族的根,丢了根,魂就飘了。”在大多数同学还在为数学公式和英语单词苦恼时,包老师的蒙文课,为我打开了一扇通向本民族精神世界的大门。那不仅仅是语言的学习,更是一种文化身份的确立和认同。在她的课上,我感受到一种不同于数学逻辑、也不同于语文抒情的庄严之美。这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文化召唤,给了我一种沉静的力量。包老师本人,就像一位从草原历史中走来的使者,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文化的熏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