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别人不知道,但我清楚。我爹不光是个采石工,更是这十里八乡最好的采药人,从小就教我辨认山里的各种草药山货。他曾经就指着一种蘑菇告诉我,这叫榛蘑,咱们这后山多的是,晒干了香得很,就是没人识货。

而我真正的底气,是那张被我爹压在炕席下,已经有些发黄的《市场信息报》。上面一小块豆腐干大小的报道写着:县供销社为满足出口需求,高价收购优质干榛蘑。

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可去县城,来回车票就要两块钱。我现在兜比脸都干净。

我的目光,落在了院角那只正咯咯叫着刨食的老母鸡身上。

那是我娘养了两年多,下了无数蛋,准备给我攒着娶媳妇的,也是这个家,除了那几间破房,唯一能换钱的活物。

我攥紧了拳头,走到我娘面前,“扑通”一声,双膝砸在地上,磕了个响头。

“娘,把鸡给我,就当我……跟您借的。”

我娘抱着那只老母鸡,哭得像个孩子。

“岩儿,这是娘给你攒的媳-妇-本-啊……”她把那三个字咬得又慢又重。

“娘,”我抬起头,眼睛里没有泪,只有一团火在烧,“等我挣了钱,给您买一百只,一千只金鸡!”

最终,我娘还是把鸡递给了我,那只鸡在我怀里扑腾着,温热的,沉甸甸的,像我娘的心。

我不敢再看她的眼睛,转身就朝村口跑。

李大壮的嘲笑声在背后针一样扎来:“哟,这是穷疯了,要抱着鸡进城卖啊?真他娘的有出息!”

我没回头,脚步更快了。

他不知道,这只鸡,不是我的全部家当。

它只是我的第一桶金。

02

到了镇上,我直奔国营饭馆的后门。

把那只还在扑腾的老母鸡卖了,得了五块钱。

五块钱,这就是我的启动资金。

我捏着那张还带着体温的“大团结”,没有去县城,而是掉头回了村。

我用这五块钱,只做了三件事。

花三块钱,从村西头的张屠夫那买了一口没人要的破铁锅;花一块钱,买了半袋粗盐;剩下的一块钱,我找到村里最受尊敬的张大娘,用最高的价钱,买了她家五斤刚采回来的鲜榛蘑。

我在村口最显眼的空地上,架起了锅,生起了火。

当着全村人的面,我把锅里的水烧开,撒入一把粗盐,将洗干净的鲜榛蘑倒进去,飞快地焯了一下,立刻捞出,摊在早就准备好的干净草席上。

一股浓郁到霸道的鲜香,混着山野的清气,瞬间炸开,飘满了整个村子。

那些晒干的榛蘑,闻起来只有一股干货的陈味,可我这处理过的,香味简直勾魂夺魄。

村民们都围了过来,伸长了脖子,满脸的不可思议。

李富贵和他儿子李大壮也挤了进来。

李富贵捻起一朵晾着的蘑菇闻了闻,脸色立刻就变了,他指着我的鼻子就骂:“你这是什么歪门邪道!用盐水泡,这是要增重骗秤!乡亲们别信他,这是个骗子!”

我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我从人群里拉出我们村最公道的王伯,拿来他家的大杆秤。

“王伯,您给乡亲们做个证。”我把剩下的鲜蘑菇和处理过的蘑菇分别放在秤的两头。

“乡亲们看清楚了,处理过的蘑菇,水分少了,重量反而轻了!但我这法子,能把山珍的鲜味全锁住!这才是城里人要的顶级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