秤杆子明明白白地翘着,李富贵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我趁热打铁,大声宣布:“乡亲们,你们的干蘑菇只能卖两毛钱一斤,品相还被人挑三拣四。但我用这个法子处理过的榛蘑,县供销社的顾主任点名要,品相好的,至少能卖到一块五一斤!”
这话一出,人群里顿时像炸了锅。
“我陈岩今天不收钱,我跟大家搞合作!你们把家里的鲜榛蘑拿来,算技术入股。我来处理,我跑腿去县城卖。卖了钱,除去我的车票钱,剩下的利润,咱们按斤分红!我保证,一斤鲜蘑菇,最后到你们手里的钱,保底比你们自己晒干了卖多三毛!”
“要是卖不掉,烂路上了,算谁的?”有人不放心地问。
“算我的!”我拍着胸脯,“所有损失,我陈岩一个人担!”
风险共担,利润共享,还给保底。
这套说辞,瞬间打消了所有人的顾-虑。
当天下午,我家院子里就堆满了小山一样的鲜榛蘑。
我忙活了一整天,直到深夜,才把所有蘑菇处理完毕。
李大壮看我这架势,也品出点不对味了。第二天,他们家也开始收榛蘑,但他不懂我的法子,只能花高价收村民们手里剩下的干货,给六毛一斤,现钱。
村民们乐得两头卖,把剩下的干货都卖给了他家。
第三天一大早,天还没亮,李大壮家的手扶拖拉机“突突突”地响了,载着满满两大袋干榛蘑,冒着黑烟,扬长而去。
村里人都说,我陈岩这次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点子让李大海给抄了,人家有拖拉机,我这两条腿怎么比?
我娘急得直掉泪:“岩儿,咋办啊?他们都走了,你这……你怎么去啊?”
我看着远去的拖拉机尾气,深吸一口气,用扁担挑起两个巨大的麻袋,一步步朝后山走去。
“娘,你放心。”
我回头,冲她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
“他走的是阳关道,通的是供销社的大门;我爹教我的那条猎人小路,才是通往县城供销社主任顾长青家后门的捷径。”
03
后山那条猎人小道,根本不能称之为路。
与其说是人用脚踩出来的,不如说是野兽用身体蹭出来的。
陡峭的石壁,盘根错节的树根,还有没过膝盖的荆棘。
我挑着近百斤的担子,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肩膀被扁担磨得血肉模糊,汗水流进去,又咸又疼,像被撒了一把盐。
汗水浸透了我的蓝布褂子,又被山风吹干,留下一层白花花的盐霜。
快到县城时,我的两条腿就像灌满了铅,每抬一下,都得咬碎了牙往肚里咽。
我跌跌撞撞地冲进县供销社的大门,几乎是扑到了柜台上,把扁担“哐当”一声扔在地上。
一个穿着的确良白衬衫的年轻姑娘,正低头看书,被我这副野人般的模样吓了一大跳。
她抬起头,露出一张干净秀气的脸,眉眼如画,只是眼神里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嫌弃。
“同志,你……”
我大口喘着粗气,指着身后的麻袋:“我……卖榛蘑,找……找顾主任。”
姑娘皱了皱眉,正要开口。
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从里屋走了出来,他就是顾长青,我爹带我来卖过一次草药,我认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