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海之中,那如同亘古磐石般稳固、充满无上威严的意志波动,在“包分配道侣吗?”这石破天惊的灵魂之问下,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近乎失控的扭曲。
死寂。
一种足以冻结时空、让星辰都为之黯淡的绝对死寂,降临在萧一凡的识海深处。
那苍老声音的主人,似乎被这跨越万古、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拜师第一问”,彻底干懵了。浩瀚的意念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翻涌着一种名为“错愕”和“噎住”的情绪浪潮,汹涌澎湃,却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萧一凡(陆一凡)的意识,在喊出那句惊天地泣鬼神的灵魂拷问后,也瞬间被巨大的羞耻感淹没。卧槽!我他妈刚才说了什么?!包分配道侣?!这跟刚被医生宣布癌症晚期就问护士小姐姐能不能约饭有什么区别?!还是跟一个听起来就牛逼得不行、很可能一根手指就能碾碎星辰的老古董?!
完了完了完了!社畜的劣根性深入骨髓,面对“甲方爸爸”讨价还价的本能条件反射了!这下别说神功了,怕是连这缕残魂都要被这老爷爷当场捏爆当烟花放了!
就在萧一凡恨不得立刻原地去世、再穿一次换个星球生活时,那浩瀚意志的波动,终于以一种极其复杂、极其艰难的方式,缓缓平复下来。那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被强行压下去的、几乎能听出牙酸感的疲惫和……深深的无力:
“小子……”声音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或者说在强行压下某种跨越时空的吐槽欲望,“本座纵横寰宇,俯瞰万界沉浮,历经无量量劫……还是第一次,遇见你这般……‘直指本心’的求道之人。”
“……”萧一凡识海里一片空白,只剩下社死的回音。
“道侣?”那声音似乎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荒谬的玩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沧桑?“大道独行,求的是超脱,是永恒,是己身不灭!情之一字,不过是漫长道途中的一点微尘幻影,徒增羁绊,消磨道心!你……你竟以此为首要之问?!”
说到最后,那苍老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丝,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几乎要掀翻识海的无语和愠怒。仿佛一个苦心钻研宇宙终极奥秘的老教授,突然被学生问“学这个能涨工资找对象吗?”时的崩溃。
萧一凡被这蕴含道则的怒意震得神魂欲裂,痛得他意识体都蜷缩起来,但他骨子里那点混不吝和破罐破摔的劲儿也被激起来了。反正都社死了,光脚不怕穿鞋的!
他忍着剧痛,在识海里用一种极其委屈、极其光棍的语气“喊”了回去:“老……前辈!您站着说话不腰疼啊!我……我这身体!经脉寸断!丹田稀碎!眼看就要嗝屁!外面还有一帮人等着把我当邪魔烧了祭天呢!我这叫朝不保夕!懂吗?是个人都想先解决基本生理需求……啊呸!是生存繁衍的刚需!您老法力无边,当然觉得道侣是微尘,可我现在连微尘都摸不着啊!空谈理想,不如给个盼头实在!”
这一通歪理邪说,带着现代社畜特有的“务实”和“摆烂”精神,如同泥石流般冲击着那古老的意念。识海中的浩瀚意志再次剧烈波动起来,这一次,是纯粹的、被这离经叛道逻辑冲击得近乎宕机的混乱。那苍老的声音沉默了更久,仿佛在努力理解这来自异世界灵魂的诡异脑回路。
“……荒谬!……短视!……简直……不可理喻!”最终,那声音带着一种强行压制的、近乎咬牙切齿的意味响起,“罢了!罢了!本座一缕残魂,苟延残喘至今,竟遇此……奇葩!算本座倒霉!”
一股带着浓浓无奈、甚至有点自暴自弃的意念传递出来:“小子!想活命,想重铸道基,就立刻收敛你那满脑子污秽念头!凝神静气!本座传你《阴阳混元经》起始篇!此乃无上虚空神界都为之侧目的根本大道!能不能抓住这一线生机,就看你的造化!至于道侣……”那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恶狠狠的意味,“等你活下来,有命站在此界之巅,想要多少,自己去抢!”
话音未落,根本不给萧一凡任何讨价还价或者继续社死发言的机会,一点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纯粹、仿佛蕴含着开天辟地之初混沌本源的幽暗光芒,骤然从那浩瀚意志的核心剥离出来!
这点光芒,微小如尘埃,却沉重得仿佛承载着万古星辰的重量!它甫一出现,萧一凡那本就濒临崩溃的识海瞬间如同被投入了亿万斤巨石的湖泊,掀起了滔天巨浪,神魂被碾压般的剧痛席卷而来,比之前经脉寸断的痛苦还要猛烈十倍、百倍!
“呃啊——!!!”
现实中的萧一凡猛地弓起身子,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全身每一寸肌肉都在疯狂痉挛,眼球暴突,布满血丝,仿佛下一秒就要从眼眶中炸裂出来!皮肤表面瞬间渗出大量带着污黑腥臭的粘稠汗液,那是身体深处被强行压榨出来的最后一点残渣和毒素!
“少爷!!”守在床边的凌霄吓得魂飞魄散,脸色煞白,手足无措。她看到萧一凡浑身剧烈抽搐,气息混乱狂暴到了极点,仿佛随时会彻底爆开!她想上前按住他,却被那股从萧一凡体内猛然爆发出的、极其微弱却带着恐怖威压的气息狠狠推开!那股气息古老、苍茫、至高无上,让她灵魂深处都感到本能的战栗和恐惧!
“这……这是……”凌霄跌倒在地,美眸中充满了无法理解的骇然。
与此同时,萧一凡的识海内,那点幽暗的光芒无视了他神魂的痛苦哀嚎,如同陨星坠地,狠狠烙印在他意识的最核心!
“嗡——!”
无数玄奥至极、复杂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符文、道纹、星图、经脉运转路线……如同宇宙大爆炸般轰然炸开!疯狂地涌入他的意识!每一个符号都重若千钧,带着冰冷、霸道、仿佛要强行改造他生命本质的恐怖意志!
《阴阳混元经》!
起始篇——阴阳引气,混元铸体!
信息洪流如同决堤的星河,瞬间淹没了萧一凡的意识。那是一种超越了语言、超越了文字、直达生命本源的传承!它不讲道理,它蛮横霸道,它要求修行者以自身意志为引,强行沟通那存在于天地间、存在于万物初始、存在于无尽虚空之中的……一缕混沌阴阳本源之力!
“引……引气……入体……”萧一凡的意识在巨大的痛苦和信息的冲击下,只剩下残存的、如同本能般的执念。活下去!活下去才有道侣!才有未来!去他妈的刚需!老子要活!
他几乎是用咬碎灵魂的意志力,死死抓住那起始篇最核心的牵引法门——一个极其简单、却又蕴含着大道至简奥义的意念符文。
没有丹田?没关系!这功法霸道到根本不需要丹田作为容器!它要以身体为鼎炉,以破碎的经脉为薪柴,强行引纳那虚无缥缈的混沌阴阳本源气,重铸一切!
“给我……吸啊!!!”
萧一凡在识海中发出无声的咆哮,将全部残存的、濒临溃散的意志,疯狂地注入那个牵引符文!
就在他意念触碰到符文的刹那——
“轰隆!!!”
现实世界,萧一凡破烂不堪的身体内部,仿佛响起了一声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怖雷鸣!
一股微弱到极致、却带着无法形容的古老、厚重、仿佛能同化万物、又能衍生万物的奇异气流,如同从无尽虚空的裂缝中被强行撕扯下来的一丝,猛地灌入了他破碎的经脉!
“噗——!”
现实中的萧一凡身体猛地一挺,一大口带着内脏碎块、漆黑腥臭的污血狂喷而出,溅了猝不及防的凌霄一身!他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重重地摔回床上,气息瞬间微弱到几乎消失!
“少爷!不——!”凌霄被那污血和恐怖景象吓得肝胆俱裂,扑到床边,泪水瞬间决堤。她只看到萧一凡脸色灰败如金纸,气若游丝,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断绝生机。
然而,在萧一凡的感知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那丝被强行引入体内的混沌阴阳本源气,微弱得可怜,却蕴含着难以想象的伟力!它如同一条冰冷而霸道的微型孽龙,一进入他破碎的经脉,就开始疯狂肆虐!
所过之处,那些断裂、枯萎、如同干涸河床般的经脉碎片,如同被投入了滚烫岩浆的冰块,瞬间发出“嗤嗤”的消融声!极致的痛苦!那是比千刀万剐还要深入骨髓、触及灵魂的剧痛!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被强行碾碎、重组!
“啊啊啊——!!!”萧一凡在识海中疯狂地嘶吼,意识在剧痛的海洋中沉浮,几乎要被彻底磨灭。
但就在这极致的毁灭痛苦之中,那丝混沌阴阳本源气扫过之处,一点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带着一种纯净、坚韧、仿佛蕴含着无尽生机的奇异光点,极其缓慢地……凝聚了出来!
那是……新生!
是《阴阳混元经》以最霸道的方式,碾碎他旧有的一切废渣,强行从毁灭的灰烬中,催生出的第一缕属于“阴阳混元体”的根基!
一丝,微弱得如同风中烛火,却顽强地在他一片狼藉的经脉废墟中亮起,艰难地连接着断裂的碎片,缓慢地构建着一条全新的、极其细微、却坚韧无比的通道!
这过程缓慢得令人绝望,痛苦得足以让最坚硬的磐石崩溃。每一次那丝混沌气流的涌动,都伴随着一次地狱般的酷刑。萧一凡的意识在剧痛的潮汐中浮沉,时而清醒,感受着那缓慢到令人发狂的新生;时而被拖入无尽的黑暗,只剩下本能地驱动着那个牵引符文,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的浮木。
时间,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万年。当萧一凡残存的意志几乎被痛苦彻底磨灭,只剩下机械麻木的坚持时,那丝在体内肆虐的混沌阴阳本源气,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缓缓消散。
剧痛如同退潮般,瞬间减弱了大半,留下的是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萧一凡的意识缓缓回归。
他“看”向体内。
一条比头发丝还要细微、闪烁着极其微弱、近乎透明的灰白二色光晕的能量通道,如同一条刚刚破土而出的幼小根须,极其艰难地、歪歪扭扭地,在他胸口膻中穴的位置,连接起了大约半寸长的一段破碎经脉!
这点通道,脆弱得仿佛一口气就能吹断,里面流淌的“能量”更是微弱得几乎无法感知。别说练气期修士的真气,连世俗武林高手的内力都远远不如!
但,它存在了!
它不再是彻底的废墟!它是一条……被强行开辟出来的、通往未知未来的……细小微光!
这微光,代表的不是力量,而是……希望!
一种前所未有的狂喜,如同火山般在萧一凡那被痛苦蹂躏得千疮百孔的意识中爆发开来!活下来了!老子活下来了!虽然只是半寸!但老子他妈的从废渣里爬出来了!
就在这时,那苍老疲惫、带着浓浓虚弱感的声音,再次在他识海中响起,这一次,语气复杂到了极点,有惊异,有疲惫,有无奈,甚至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微不可查的赞许?
“哼……蝼蚁般的意志……竟……竟真的……在毁灭中……抓住了一线生机……”声音断断续续,比之前更加虚弱,仿佛刚才那一次传承和引导,耗尽了他本就微弱的残魂之力,“引气入体……混元初生……你……算是……摸到了……这门功法的……门槛……”
“小子……”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认命的无力感,“记住……你这条命……是捡来的……《阴阳混元经》……霸道绝伦……每一次运转……都是向死而生……是破灭……亦是新生……痛苦……只是开始……”
“至于……道侣……”那声音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化为一声长长的、充满无尽沧桑和……心累的叹息,“……先……活下来……再说吧……”
声音越来越微弱,最终彻底沉寂下去。那浩瀚的古老意志也如同潮水般退去,重新缩回了胸口玉佩的深处,再无半点声息,只留下玉佩本身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暖意,温养着他刚刚开辟出来的那半寸脆弱通道。
萧一凡的意识彻底回归现实。
他依旧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身体内部那半寸新生通道带来的感觉极其微弱,几乎被残留的剧痛和巨大的疲惫感完全掩盖。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之前那种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解、灵魂离体的死亡阴霾,消散了!
他活下来了!真真正正地活下来了!
“少……少爷?”一个带着无尽惊恐、颤抖和一丝微弱到极点的希冀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如同受惊的小鹿。
萧一凡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眼珠。
映入眼帘的,是凌霄那张梨花带雨、布满污血(他喷的)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的脸庞。她跪在床边,双手紧紧抓着他冰冷的手,大眼睛里充满了绝望后的恐惧,以及看到他眼珠转动时骤然亮起的一点点微光。
“凌……霄……”萧一凡的喉咙里发出嘶哑、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他看着少女脸上未干的泪痕和那混合着绝望与希望的眼神,再想想自己刚才在鬼门关的疯狂挣扎,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劫后余生?有。
对那神秘老爷爷的敬畏和后怕?更有。
但此刻,看着眼前这个为自己哭得稀里哗啦的绝美少女保镖,一种属于现代社畜陆一凡的、深入骨髓的“苦中作乐”和“神经大条”精神,不合时宜地、顽强地再次冒头。
他努力扯了扯嘴角,试图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但因为剧痛和虚弱,那笑容扭曲得比哭还难看。他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兴奋?
“没……没事了……”他喘息着,眼神却亮得惊人,死死盯着凌霄沾着污血却依旧清丽的脸,“老子……命硬……阎王……不收……”
他顿了顿,感受着胸口那半寸微弱却真实存在的能量通道,以及玉佩残留的暖意,一种巨大的、近乎膨胀的自信(或者说不知死活的乐观)瞬间充斥了他的意识。
“等着……”他咧开嘴,露出一个虚弱却充满野心的笑容,对着凌霄,更像是对着自己,也对着识海中沉寂的老古董,发出了穿越以来最坚定、也最混账的宣言:
“等我……修好了这破身体……”他眼中闪烁着一种名为“希望”和“搞事”的光芒,“咱们……一起……干票大的!”
什么道侣,什么神功,什么家族危机……在社畜经历了猝死、穿越、濒死、被老爷爷CPU之后焕发出的强大(?)求生欲和搞事精神面前,都是浮云!
老子要活!老子要活得比谁都滋润!谁都别想再让老子996!呸,是007!谁也别想!
凌霄呆呆地看着自家少爷那诡异扭曲的笑容和那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豪言壮语,一时间忘了哭泣,大脑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
“砰!”
内室那沉重的木门被人猛地推开!力道之大,震得门框都嗡嗡作响!
一股远比萧辰强大、带着冰冷威严和强大压迫感的气息,如同寒潮般瞬间席卷了整个房间!
一个身着玄色锦袍、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隼的中年男子,如同山岳般堵在了门口。他身后,跟着脸色同样凝重的萧辰,以及几位气息深沉、白发苍苍、眼神或惊疑或冷漠的老者。正是萧家家主萧战,以及几位闻讯赶来的长老!
他们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瞬间聚焦在床榻上那个刚刚从鬼门关爬回来、气息微弱得可怜、脸上还带着诡异笑容的萧一凡身上。
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萧战的目光扫过萧一凡灰败的脸色、喷溅的污血,以及旁边惊魂未定的凌霄,最终定格在萧一凡那双虽然虚弱、却带着一种与以往截然不同的……奇异光芒的眼睛上。他眉头紧锁,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浓浓的审视:
“一凡?你……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