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日清晨,我推开房门,冷风灌入,吹得人一个激灵。
院子里那株红梅是他当年亲手所植,说“吾妻如梅,清艳傲寒”。如今枝头花苞点点,在灰白的天色里透着些许凄艳的红。如今看着真是讽刺。 我转身进屋,取出了那把被他遗弃在这里、未曾开刃的旧剑。 一下一下,用力砍向那梅树的根部。“咔嚓……咔嚓……” 最后一下,梅树轰然倒地,枝上的花苞散落一地,被积雪和泥土玷污。我看着那倒下的树,胸口堵着的那口气,似乎顺畅了些许。
接着是廊下的秋千架。那是成婚第一年春天,他嫌我院子冷清,特意为我搭的。他说:“绾绾,你荡秋千,我推着你,就像要把你送上天边摘星星一样。” 我奋力将绳子割断,将木板拆下,扔在角落里。南宫庆,你既然负了我,这秋千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回到屋里,目光扫过巨大的蝴蝶风筝,是某个春日我们一起糊的,画工拙劣,却笑得开心。我把它丢进炭盆里,火焰猛地蹿高,吞噬了脆弱的竹骨和绢纸,化作一小撮灰烬。
最后是妆奁。他送的首饰其实并不多,武将出身,似乎并不太精通此道。一支玉簪,是成婚时送的;一对珍珠耳珰,是某次生辰礼;还有几样时兴的钗环,大约是觉得别人夫人都有,我也该有。每一件都曾让我欢喜不已,觉得是他心意的证明。 如今再看,玉簪温润,珍珠莹白,却都透着一股凉薄的虚假。 合上盒盖时,我才发现,这盒子里值得放进去的,竟也只有这寥寥几样。
原来这三年来,他给予我的、值得纪念的实物,竟如此贫瘠。而我却付出了我的全部——身份、信仰、力量、以及一颗毫无保留的心。 慕容绾啊慕容绾,曾经云渺宫人人敬仰的最优秀的女弟子,窥得天机,手握灵力,为何就偏偏勘不破一个“情”字?怎么就一头栽进温柔陷阱里,沉溺了整整三年? 冷风卷着雪沫,扑在脸上,带着一种彻骨的清醒。 我缓缓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这冰凉的空气。慕容绾,该醒了。
6
清理完院落的第三日,晌午刚过,天阴沉得像是要塌下来。 院门猛地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抬头只见南宫庆一身煞气站在门口,玄色大氅裹着寒风,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来。他身后跟着几名如狼似虎的亲兵,瞬间将这小小的院落围住。 不等我开口,他几步上前,劈手便是一记重重的耳光! 这一下比上次更狠辣直接,我猝不及防,整个人被掼倒在地,额角撞在冰冷的石桌角上,温热的血立刻淌了下来,模糊了左眼的视线。脸颊瞬间高高肿起,火辣辣的痛楚直冲头顶。
“毒妇!”他咬牙切齿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带着滔天的怒意,“我竟不知你心肠歹毒至此!” 我耳鸣嗡嗡,勉强支撑起身子,血滴落在雪地上,洇开刺目的红。我仰头看他,逆光里,他高大的身影如同索命的修罗。 “将军……何出此言?”我艰难地开口,喉咙里全是血腥味。
“悦儿中毒了!”南宫庆低吼,每一个字都淬着冰,“昏迷不醒,大夫说是慢性剧毒,已侵入肺腑!中毒之时,正是七日前她好心来看你之后!” 他猛地俯身,一把攥住我的衣襟,几乎将我提离地面,那双曾经盛满对我笑意的眼睛里,此刻只有疯狂的怀疑和憎恶。 “除了你,还有谁会对她下毒?就因为我看重她,你就如此容不下她?慕容绾,你的善良温婉果然都是装出来的!”